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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鷓鴣天 鵝湖歸,病起作·辛棄疾》原文與賞析

辛棄疾

枕簟溪堂冷欲秋,斷雲依水晚來收。紅蓮相倚渾如醉,白鳥無言定自愁。書咄咄,且休休。壹丘壹壑也風流。不知筋力衰多少,但覺新來懶上樓。

此詞作於淳熙十三年(1186)初秋,這時辛棄疾罷官居於上饒帶湖私宅。

鵝湖為山名,在江西鉛山縣東北。山頂積水成湖,因東晉人龔氏曾在此養鵝故名。山下有鵝湖寺,景色幽美。辛氏閑居時常往此處遊玩。辛棄疾自公元1162年率眾南來,壹直勤奮供職,很想有所作為,但由於他直言敢說,矢心抗戰,終遭主降派排擠,賦閑家居。他忠而被謗,信而見疑。落職後雖有時也寄情山水,與鷗鷺為友,但因難忘國事,難忘中原,故而時時憂憤難平。此詞即抒寫他閑居時的苦悶和對出處進退的矛盾心情。

上片是對居處周圍景物的描寫。首句寫室內,後三句是室外所見。“枕簟”指竹席。壹個初秋的傍晚,詞人躺在堂前的竹席上,溪風颼颼吹來,使他頓覺如同深秋般的涼意。這壹方面是詞人病後體弱的反映,更重要的是心境悲涼的表現。再看室外:遠方天空的片片白雲因天色將晚已漸收盡,近處水上紅蓮在晚風中搖搖晃晃,擠擠挨挨,全都象喝醉了酒似的。只有岸上的白鷺默默地站著,好象也在發愁,盡管它全身的羽毛都已愁白。這幾句表面在寫景物,實則以景物自比,曲折地表達自我心境。

過片“書咄咄,且休休,壹丘壹壑也風流。”連用三典,音調鏗鏘,語勢急促。《世說新語·黜免》載:晉殷浩被廢後,口無怨言,但終日用手在空中畫“咄咄怪事”四字。《新唐書·司空圖傳》記載:司空圖隱居中條山,築亭名“休休”。自謂: “量才壹宜休,揣分二宜休,耄而聵三宜休”。“壹丘壹壑”典出《世說新語·巧藝》:顧長康畫謝幼輿在巖石裏,人問其所以。顧曰: “謝雲‘壹丘壹壑自謂過之’,此子宜置丘壑中。”又“明帝嘗問謝鯤‘卿自謂何如庾亮?’答曰: ‘端委廟堂,使百僚準則,鯤不如亮,壹丘壹壑,自謂過之。’”這裏詞人將三個典故連成壹氣,猶說殷浩幹麽要那麽憤憤不平,整日空畫“咄咄怪事”?我看應象司空圖那樣自認不才,善罷甘休;學謝鯤置身於壹丘壹壑中,那樣不也很自在快活嗎?作者反用典故,故作快活語,但仍不難看出其心中難抑的不平之氣。

末兩句“不知筋力衰多少,但覺新來懶上樓”,表面是自嘆病後筋力衰退,懶於上樓。實際上卻如同劉備慨嘆因久住相府而髀肉復生的心情,正是熱望為國效力的曲折表現。

全詞無壹處言愁而滿紙皆愁,無壹字訴怨而怨氣四溢。曠達中顯出沈郁,閑適中露出憤激,很符合古人說小令宜精煉含蓄的要求,也充分顯示了辛棄疾這壹詞壇大家的功力。

“紅蓮”二句,生派愁怨與花鳥,卻自然。結二句,其人之秋乎,良足悲感也。(沈際飛《草堂詩余評》)

其有《匪風》、《下泉》之思乎,可以悲其誌矣。妙在結二句放開寫,不即不離即含住。(黃蘇《蓼園詞選》)

稼軒詞著力太重處,如《破陣子》(為陳同甫賦壯詞以寄之)、《水龍吟》(過南澗雙溪樓)等作,不免劍拔弩張。余所愛者,如“紅蓮相倚渾如醉,白鳥無言定是愁。”又“不知筋力衰多少,但覺新來懶上樓。”又“城中桃李愁風雨,春在溪頭薺菜花”之類,信筆寫去,格調自蒼勁,意味自深厚。不必劍拔弩張,洞穿已過七劄,斯為絕技。(陳廷焯《白雨齋詞話》卷壹)

信筆直寫,似少陵壹時揮灑之作。(陳廷焯《雲韶集》評)

《吹劍錄》雲:“古今詩人間出,極有佳句。無人收拾,盡成遺珠。陳秋塘詩:‘不知筋力衰多少,便覺新來懶上樓。’”按此二句乃稼軒詞《鷓鴣天》歇拍。稼軒倚聲大家,行輩在秋塘稍前,何至取材秋塘詩句。秋塘平昔以才氣自豪,亦豈肯沿襲近人所作。或者俞文豹氏誤記辛詞為陳詩耶?此二句入詞則佳,入詩便稍覺未合。詞與詩體格不同處,其消息即此可參。(況周頤《蕙風詞話》卷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