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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好友新中

憶新中

閆會才

我的書架上有壹本中國 旅遊 出版社出版的《青州的傳說》,看到了便翻壹翻。壹翻,張新中這個名字總會首先映入我的眼簾。書中收有他的《明燭畫》。

張新中,和我同村,是我小學、初中同班同學。記得上小學的時候,他不叫張新中,而是叫張天臺。當時,同學調皮,抓住“天臺”二字給他起綽號。過了不長時間,便改名叫張新中了。

我上小學、初中的時候,最愛的是讀書,但當時家中除了《毛澤東選集》1——4卷外,沒有其他藏書。新中他父親是做教師的,自然家中有藏書,雖然也不多。記得高雲覽的長篇小說《小城春秋》,就是從新中那裏借來看的。其中有壹首愛情詩,我現在仍記得。詩歌分兩小節,是這樣寫的:

為什麽妳不明說/妳的沈默為我/倘我猜的是錯/我願遠遠走開/不讓妳有半分難過

假如冬花需入暖房/我寧願跟冰雪在壹起/假如離開妳可免災禍/我寧願入地獄跟著妳

我考入師專後,正參加中國語言文學自修大學學習的新中,曾到我家給了我些錢要我給其買書。買什麽書,沒有說,只是說我喜歡的他就喜歡。當時的他,也正處在閱讀饑不擇食的階段。

為了用有限的錢,多買壹些書,在師專低價處理壹批書的時候,我便挑選著給他買了壹些。當時,師專有壹個書店,每周有兩個課外活動營業。只要營業,我是必到。在這裏,我給新中買了古華的長篇小說《芙蓉鎮》,這是當時獲得首屆茅盾文學獎的作品。

1985年吧,北京詩刊社辦刊授學院,函授詩歌學習,學費是15元。我們兩人都在做著詩人夢,當時,我還在師專學習。不記得是他拿了8元,我拿了7元,還是我拿了8元,他拿了7元,反正是我們兩人湊了15元,給詩刊社寄去,參加學習。現在我手頭還有幾期詩刊社編印的《未名詩人》,遺憾的是做著詩人夢的我們兩人,不用說《詩刊》,就是《未名詩人》,也沒有能夠在上面發過詩歌。

我參加工作後,只要回家,是壹定要找新中玩的。我們的話題主要是詩歌寫作。常常是很晚了,我離開新中家,新中送我,不知不覺又到了我家門。這時,街上靜悄悄的,唯有天上還掛著壹彎銀月,幾顆星星困得眨著眼睛。

終於,新中在廣東的壹家計劃生育報發表了壹首詩歌,標題好像是《海灣,那面紅帆》。當時,我好生羨慕。再後來,新中在《青州報》發表了《明燭畫》,在濰坊的《風箏都》還發表過詩歌,題目是什麽,我忘記了。

而我呢,到了1990年吧,壹首詩歌也沒有發出來。從1982年讀詩、寫詩,也已經8年了。中國人民八年抗戰,打走了日本侵略者,而我八年的時間,寫了那麽多詩,竟壹首也沒有發出來。我壹首壹首地看,最後有百十首自己難以否定,便抄到了壹個用硬紙盒裝著的塑料本上(這是我在師專學習時憑《來自農村的詩報告》獲得的獎品),給自己的詩歌寫作畫上了句號。

再後來,新中也不再寫詩,而是喜歡上了繪畫。教育局曾經在濰坊教育學院辦班培訓美術教師,正在王車聯小做民辦教師的新中參加了。新中像愛詩壹樣愛繪畫,忘了是從哪壹年開始,他調到了鎮初中擔任美術教師。有壹天下午,他騎著自行車走了幾十裏路來到我的學校,我自然高興得不得了。他給我帶的禮物是他畫的葡萄,而且已經裝裱好了。晚上,我和他,還有他大學本科函授的同學——我的同事孫連仲,推杯換盞,憶往事,說友誼,很是盡興。當時,我愛人還給我們拍了幾張照片。這些照片,壹直珍藏在我的影集中。

從1996年開始,我在《中國教育報》《中國教師報》《語文月刊》《語文學習》等報刊發表語文教學與學習類文章,且是壹發而不可收。都說種瓜得瓜,種豆得豆,我則是種瓜得豆,或者說是種豆得瓜。我讀詩寫詩8年,壹首也沒有發表出來,但我通過讀詩、寫詩培養了自己的認識能力,錘煉了自己的語言,這才有了語文教學與學習類文章的寫作與發表。從這個角度來說,我確實應該感謝詩歌給我的恩賜。我很願意張新中也走教學研究與寫作的道路,總想自己在這塊園地站穩腳跟後,拉他壹把,遺憾的是他還沒有走上這條路,就離開了人世。

2004年7月16日傍晚,還沒有吃晚飯,電話鈴響了起來,我拿起聽筒,傳來我父親的聲音:“張新中去世了!”我不相信,怎麽可能呢?前些日子,為了他兒子報考大學的事情,他還來過我所在的學校。當時,我找了對高考報考頗有研究的張振文老師給參謀。張振文老師說,孩子這個分數過了重本線,但所超不是很多,我建議報考河北鐵道學院。這個學校,原來是所部隊院校,師資強,學生畢業就業也不錯。

第二天早上,冒著小雨,我騎摩托車回家後,將車壹放,便到了新中家。他愛人正趴在床上啜泣。有幾個婦女坐在床沿上,壹言不發。我知道,任何語言都是多余的。這樣,我又能說什麽呢?

新中,是濰坊市作協會員。曾記得青州作協原主席孫瑞老師主編的《青州五十年詩選》上選過他的詩歌,但這本詩選現在也不知道弄到哪裏去了。我手頭有的除了《青州的傳說》外,還有我剛參加工作不久時油印的壹本《貝殼集》,其中收了他的4首詩,有兩首是他寫給兒子的,情真意切,附在這裏,算是對他的紀念吧。

作品1號

冰冰,妳聽到爸爸的呼喚了?

看妳用微笑同爸爸說話的樣子

看妳向世界擺動藕臂的旗幟

爸爸雲散了眸子裏世俗的陰翳

以相對的純真

相視絕對的純真

不然,妳那兩旺清澈的湖水

會映出兩條可憐的小蟲

那小小的遊蟲

定能蛀蝕妳的心靈

作品2號

——為冰冰壹周歲生日作

去年今日

太陽從妳這裏啟程

倒給妳三百六十五個紅鈴棗般甜甜的日子

任妳抓撓,任妳喜歡

妳剛剛學會喜歡

太陽又到妳這裏作為起點

妳微笑著

為太陽蓋了當日啟程的郵戳

太陽也莊嚴地

摘下頸上閃閃發亮的金項圈

作為妳第壹圈年輪的紀念

註:金項圈——指日全食。1987年秋天出現,全食時,太陽周圍有壹圈金色的光圈,燦爛美麗,故有金項圈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