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礦文藝宣傳隊白小霞、黃興那壹代演員在樣板戲結束以後,紛紛走上工作崗位,礦文藝宣傳隊也隨之解散。其後,過年礦上都是從外面請歌舞團或是秦腔劇團來礦慰問演出。個頭矮小的我第壹次在礦電影院前臺下看見那時還屬於煤礦文工團演員的關牧村和於淑珍。她們那低沈渾厚的《吐魯番葡萄熟了》,那清脆悅耳的《太陽島上》,每壹首演唱都引起雷鳴般的掌聲和叫好聲。對我們這些久居大山深處,每天只聽廣播,不見真人的煤黑子們來說,能夠如此近距離地欣賞他們的現場演出,激動的心情可想而之。
但是,從外面通往大山深處的公路只有壹條,而且蜿蜒難行,壹到冬天就容易大雪封山,請壹次劇團來真的不容易。
19xx年,那時的我才17歲,可是在破煤機臨時工人群裏也算是有壹年工齡的人了。不知道是怕下雪封山請不上劇團的緣故,還是礦上考慮重新組建文藝宣傳隊,總之,煤質科接到任務——組建社火隊。那時在煤質科管轄的破煤機幹活的臨時工子弟有百十個人呢,秧歌隊由煤質科抽調人員組織排練,文工團由各連隊和科室部門抽調有才藝的人員組建。礦領導決定不請外面劇團,自己辦壹臺紅紅火火的演出。於是,正值青蔥年華的我順利進入秧歌隊。
第壹次看見紮的像花轎壹樣的旱船,那黃亮的流蘇是那樣耀眼,那兩頭活靈活現的黑毛驢,讓出生在大山的我大開眼界。我很少回鄉下,基本上連騾子和毛驢都分不清。面對這些稀罕的道具,領隊根本不讓我們碰,生怕我們會損壞。其實,我們哪敢用手狠狠摸呀,更不要說鉆到裏面試試這些道具。耳邊總能聽到領隊的那句話:“誰弄壞就加倍扣工資。”那時我們裝車、掀矸辛苦壹個月才掙60塊錢,雙倍的工資呀,誰敢舍得冒著被扣雙倍工資的危險去摸壹摸這些寶貴而又嬌嫩的玩意兒?
集中練習時,我們都很用心賣力,因為我們知道旱船、騎驢的人選就是從我們中選出來的。那時的我練習時也用心賣力,我自認為自己還是蠻機靈的,因為我爹和我家很多親戚都說我是壹個機靈的娃。我對那兩頭黑驢不感興趣,讓我感興趣的是那花轎似的旱船。我知道壹個旱船三個人,壹個撐船、壹個劃船、壹個耍船。我個頭不高,撐船輪不上我,劃船需要壹個戴假胡須男子,唯壹希望就是邊上手拿綢扇耍旱船的人。我見過耍旱船人的服裝,與秧歌隊不壹樣,深粉色的斜襟搭扣上衣,褲子也是成套,又像是綢子又不像那種面料,亮亮的很好看。最主要的是那雙綴著毛穗的繡花鞋,真叫壹個漂亮。我偷偷試穿了壹下,剛好合腳。我還悄悄把玩了壹下紅綢扇,上下翻飛的不是扇子,而是我的心。那時的我,就知道啥叫“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了。
為了能穿上這套漂亮的演出服,我在練習時仔細聆聽鼓點,認真觀察老師的手勢和動作,並揣摩模仿。為了能從眾多練習者中脫穎而出,我也下了壹番功夫呢!可惜的是,由於個頭矮小,容貌也不太出眾的緣故,耍旱船的最終人選是聰惠和另外壹個相貌比較出眾的女孩子。心裏雖然失落,可是畢竟還是個孩子,能留在秧歌隊裏表演總比去破煤機上班強吧,所以心裏還是挺高興的。
節目人選定下來之後,誰就進入誰的角色。有的時候,漂亮與天賦壹點都不掛鉤,我個人是這樣認為的。我們秧歌隊排練完,有些人壹邊玩去,而我總是留在大會議室看旱船和騎驢的排練,每次看到騎驢的在排練,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就想上去狠狠踹那兩頭黑驢的屁股。內心還是惦記旱船,兩個撐船的其中壹個是我的閨友秀琴。她們每次排練,老師都說壹句話,人長的不錯,可是表演起來壹副死相,壹個旱船耍的好壞,端看的就是壹個耍字,所以耍旱船的人壹定要表演自然活潑,腿腳輕靈,動作花樣多才行。也許是被老師數落的心裏承受不了羞臊的緣故,有天下午只有聰惠來了,另外壹個耍旱船的女孩子沒來,聽說人家寧願去破煤機掀矸也不願聽老師的`數落和他人的嬉笑聲。
得知這個消息後,那套漂亮的演出服和繡花鞋再壹次激起了我蠢蠢欲動的願望,放在現在,時髦的說法就是有心計,愛表現,可那時的我才17歲啊,沒有太多的雜念,就想穿上那套漂亮的演出服。徘徊再三,終究是抵不住誘惑,我毛遂自薦去鼓點師傅那兒,央求師傅們給壹段鼓點,我來試試這個角色。正在抽煙閑聊的師傅們沒有拒絕我,點頭同意並且破例把紅綢扇道具借給我。看見師傅們同意為我配鼓點,撐船的秀琴趕緊鉆到旱船裏撐起旱船,壹邊給聰惠劃船的小王說,我來劃船。壹直性格外向的我,平時就喜歡嬉鬧,壹串清脆的鼓點徹底把我帶入其中,喜悅的笑容,輕盈的步伐,搞笑的動作,手腕下靈活翻飛的綢扇,引來壹旁秧歌隊員陣陣掌聲。鼓點停下來的時候,不知道啥時候出現的老師輕拍手掌說,這只船耍旱船的人就是妳了,我壹聽高興的直接蹦起來。劃船的小王跑去給老師說:我們三個人壹個船吧,我們配合的多好呀,月鳳快樂的情緒都感染了我們。老師同意了。也就是這壹次,我第壹次知道自己快樂的情緒竟然還會傳染身邊的人,這就更激發了我的表演熱情和興趣。
在初二、初三兩天社火表演中,穿著那套心儀已久的演出服,我那份興奮和激動,真是難以言表,漂亮合體的演出服讓我醉心地投入了表演。我搞笑的表情和嫻熟的演技,深深地吸引了觀眾,喝彩聲、鼓掌聲始終向著我們這支旱船爆發而來。
我們清新明亮、灑脫自如的表演,成為壹邊倒的架勢。船到東邊人群就呼啦啦倒向東邊,船到西邊人群又倒向西邊。我們跑船,連鼓點師傅都跟隨我們跑了。妳還別說,手中上下翻飛的紅綢扇壹次也沒有從手中脫飛出去。
那個年代,大山深處物質精神都很匱乏,秧歌隊也就成了礦工們豐富業余生活的主要娛樂項目。晚上文工團的演出,觀眾人山人海,陣陣掌聲都是對我們演出的鼓勵和肯定。而我也壹下被更多的人認識。人群中不時有人說:看,那個個頭不高的耍船小丫頭就是培林的小女兒,不時還有人喊“二牛,二牛”。除了老鄰居就是與我壹起長大的玩伴,有幾個知道我的小名呢。我想,那時的她們也是為我高興喝彩吧!
毋庸置疑,表演過後我們受到科領導的表揚。科長說:這次無論是文工團還是社火隊演出都很成功,礦領導給予我們所有參演人員表揚。並指著我說礦領導看了,都說妳旱船耍得好。我羞澀地低下頭,有誰知道我毛遂自薦的目的就是為了那套漂亮的演出服,17歲的社火表演也給自己留下了幾張珍貴的演出照片。就連我的對手,另壹只船上耍旱船的聰惠都說,我媽說別看妳長的好,耍船時壹副死氣百呆的樣子,壹點也不活潑。妳看另外壹只船上耍船的小丫頭,靈活的像只猴子,竄來跳去逗的眾人哈哈大笑,我都攆著看人家表演去了。那時的人質樸得心無城府,誇贊人也是由衷的。
現在想想,每個人心中都有美好向往的東西,並為之不懈奮鬥。也許17歲的我還很單純,但我就是憑著刻苦努力的精神,再加上我的表演天賦,讓我成了那時的小“名人”。
時光荏苒,壹晃26年過去了,再嗅這濃濃的年味,裏面有的是溫暖的記憶,懷舊的思緒,還有的是追尋的夢想。逝去的是歲月,留下的是印痕,“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同樣的彩綢飄舞,從二十六年前的大山深處壹直飄舞到了二十六年後的小城街巷,飄舞出了壹個悠長悠長的年味,飄舞出了壹個長久而溫馨的懷念,在生命的耕耘中搏動,在歲月的變遷中延續,每壹次拔節都讓人感慨,每壹次回味都讓人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