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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念家鄉及親人的詩有什麽?

思鄉懷歸,自古以來壹直是詩歌永恒的主題之壹。尤其是在交通、通訊極不發達的古代,壹旦離鄉,前路漫漫,何日是歸期,親人可安好;關山重重,何處是歸程,家書誰人遞?於是,遠在他鄉異地的詩人,羈旅之愁化為美麗而憂傷的詩句,匯聚成壹條綿延不盡的河流,從亙古緩緩流來。

“我徂東山,慆慆不歸。我來自東,零雨其蒙。”(出自《詩經·豳風·東山》譯文:我從征去東山,很久未回家。現在我從東方返回,細雨彌漫)在我國詩歌的源頭便有先民唱出這令人低回不已的鄉愁歌謠;“陟陛皇之赫戲兮,忽臨睨夫舊鄉。仆夫悲余馬懷兮,蜷局顧而不行。”(譯文:在皇天的光耀中升騰著的時候,忽然間又看見了下界的故鄉。我的禦者生悲,馬也開始戀棧,只是低頭回顧,不肯再往前走)屈原在《離騷》中傾訴了他眷戀故國的拳拳之心;“悲歌可以當泣,遠望可以當歸。”(漢樂府民歌《悲歌》)動亂頻仍,有家難回,只能向故鄉的方向遙望,聊解心中濃濃鄉愁了;“胡馬依北風,越鳥巢南枝。”(古詩十九首《行行重行行》)觸目所見,逆旅夜雨、明月高懸、夕陽西下、塞外蘆笛等等,都會牽動詩人對故土的思念。詩人們揮之不去的思鄉之情,因這種種機緣噴湧而出,便形成了壹首首感人至深的詩歌。被稱做中國第壹思鄉詩的《靜夜思》便是如此: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觸發詩人思鄉之情的媒介便是秋夜朗照的明月。夜涼如水,錦衾不暖,輾轉反側,孤枕難眠,壹輪滿月當空掛,銀輝透過窗戶,照在詩人的床前,那麽皎潔,以至詩人疑是“地上霜”。壹個“霜”字,不僅寫出了月色之白,更給人以清冷孤寂之感。接著詩人不禁“舉”頭望月、“低”頭思鄉,由“望”而“思”,俯仰之間盡顯愁思。詩人仰望著玉盤的明潔,月桂的婆娑,思緒聯翩:今夜的月兒多圓啊,可人呢?於是詩人想起了故鄉。詩歌戛然而止,卻留給我們讀者的想象。

同是唐代詩人,讓我們來看看李益《夜上受降城聞笛》中的思鄉情:

回樂峰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不知何處吹蘆管,壹夜征人盡望鄉。

這首詩中,也寫了月色如霜,也渲染了冷清淒涼的氛圍。這樣的景色加上征人長年戍守在邊關要塞,更覺寂寞。在這樣的氛圍中,忽然不知從何處傳來幽幽的蘆笛聲,婉轉悲切,如泣如訴,裊裊不絕,深深地觸動了將士們的懷鄉之情。“壹夜”可見思緒持續時間之長;“盡望”點出感染範圍之大。同樣,李白也寫過“誰家玉笛暗飛聲,散入春風滿洛城;此夜曲中聞折柳,何人不起故園情!”(《春夜洛城聞笛》)的詩句。都以蘆笛聲為誘因,表現深切的思鄉之情,悲涼哀怨,感人至深。羈旅之愁,無計可消除,“故鄉何處是,忘了除非醉。”(宋·李清照《菩薩蠻》)但醒來之後呢?讓我們來看看唐代詩人柳宗元的《與浩初上人同看山寄京華親故》:

海畔尖山似劍芒,秋來處處割愁腸。若為化得身千億,散上峰頭望故鄉。

遠離家鄉,遠離親人,“更那堪冷落清秋節”,於是,那海畔“刺破青天鍔未殘”的尖山就如同寶劍鋒芒,將自己百結愁腸寸寸斬斷。但這又有何妨?如果自己能被這劍芒斬為“身千億”,不就可以散落峰頭,峰峰皆可望故鄉嗎?詩人難以排遣的愁思充塞於天地山海間,如刀劍、似海霧,刻骨銘心,遙無涯際。這種情況下,難免將壹懷愁緒轉嫁到客觀事物上,詩歌中有“看似無理卻合情”的寫法,下面這首詩可做佐證: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極天涯不見家。已恨碧山相阻隔,碧山還被暮雲遮。(宋·李覯《鄉思》)

望盡天涯,故鄉不見,只好將這怨氣撒向無辜的青山了,老杜的“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亦可做解,“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歐陽修)只要思鄉情未了,處處都是思鄉的觸媒。

再如北宋範仲淹的《漁家傲》把有關國家、社會的重大問題與戍邊將士思鄉之情結合起來,變低沈婉轉之調而為慷慨雄放之聲,水乳交融,渾然壹體,可謂大手筆:

塞下秋來風景異,衡陽雁去無留意。四面邊聲連角起。千嶂裏,長煙落日孤城閉。

濁酒壹杯家萬裏,燕然未勒歸無計。羌管悠悠霜滿地。人不寐,將軍白發征夫淚。

這些詩歌往往是詩人因周圍景物而引發思鄉之情,思鄉的具體內容,詩人並沒說明。還有壹類詩則是通過思念故鄉的具體情景來表現詩人的鄉愁。如王維的《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

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壹人。

佳節本是家人親友團聚的日子,但詩人卻“獨”在“異”鄉,因而“倍思親”。詩人思念什麽呢?詩人不言自己思鄉之苦,而是構想了這樣壹幅情景:重陽佳節,家裏的兄弟都登高去了。他們壹個個興高采烈,歡快熱鬧。可當他們挨個插遍茱萸的時候,遺憾地發現還少壹個人。兄弟們也許壹下子安靜下來,手執多出的壹棵茱萸念叨著我這個遠行人吧。這裏,由“遍插”到“少壹人”自然引起了情思。詩人通過想象出來的情景,曲折地表現自己的鄉愁,顯得婉約動人。

無獨有偶,白居易的《邯鄲冬至夜思家》也是如此:

邯鄲驛裏逢冬至,抱膝燈前影伴身。想得家中夜深坐,還應說著遠行人。

遠在異鄉的詩人,在冬至夜裏,獨宿驛館,形影相吊,百無聊賴。此時只有燈影相伴,寒氣逼人,所以“抱膝”而坐。孤燈無焰影幢幢,更誘發詩人想起家裏的溫暖,親情的溫馨。但詩人並沒有寫自己如何想家,而是宕開壹筆,猜想家人此時也壹定燈前圍坐,同樣在想著自己這個遠行人,在念叨著自己在外地的生活吧。其實詩人猜想家人想自己,正曲筆表現出自己對家人的深切思念之情,質樸無華,感情真摯。這種運思巧妙,匠心獨具的寫法含蓄蘊藉,別有壹番情趣。且看北宋詞人周邦彥的思鄉詞作《蘇幕遮》:

燎沈香,消溽暑。鳥雀呼晴,侵曉窺檐語。葉上初陽幹宿雨,水面清圓,壹壹風荷舉。故鄉遙,何日去。家住吳門,久作長安旅。五月漁郎相憶否,小楫輕舟,夢入芙蓉浦。

作者有眼前的荷花想到了故鄉的荷花,運用自然清麗的語言準確而又生動地表現出荷葉初幹後在風中飄舉的神韻,寫出了壹個“小楫輕舟,夢入芙蓉浦”的美好境界。詞人不說自己如何思念家鄉,卻問故鄉的漁郎是否想念他,從而巧妙地抒寫了自己的鄉愁,有壹種從容淡雅、自然清新的風韻。

“美不美,家鄉水;親不親,故鄉人。”遠在異地,但凡遇到故鄉的來人時,那種激動欣喜之情可想而知。見面時壹下子湧上心頭的壹定有許多情況要打聽:家人是否平安?故鄉的父老鄉親生活怎樣?但有這樣的壹位詩人,他並不問這些,而只是問綺窗前的寒梅開了沒有:

君從故鄉來,應知故鄉事。來時綺窗前,寒梅著花未?(王維《雜詩》)

熱愛家鄉不是抽象的,而是具體表現在熱愛家鄉的山水、土地、風物、人情,以至壹草壹木上。妳看,詩人問家鄉寒梅時是那麽仔細——“綺窗前”,那麽關切——“著花未?”從中可見詩人對家鄉時時懷念的赤子之心。梅花常是高尚聖潔的象征,詩中的寒梅顯然是代表故鄉的。故鄉在詩人心目中是何等的美好啊!詩歌從小處著眼,表面看來,似清淡無味。其實於平淡處,正含有濃郁的詩情,表現了詩人對故鄉的強烈眷戀。或許,王維這首詩是受了南朝陳代詩人江總的啟發:

心逐南雲逝,形隨北雁來。故園籬下菊,今日幾花開?(《長安九日》)

詩中先寫自己“心”與“形”的南轅北轍,形象而精練地寫出了自己羈旅遠方,心卻飛回了故鄉。詩人想念故鄉,想象著那籬笆邊純潔美麗的菊花,“今日幾花開?”是開了壹朵、兩朵,還是三朵、四朵呢?讀著這樣的詩句,我們仿佛看到詩人還要壹壹去點數似的,那急切之狀、癡情之態,躍然紙上,真是壹往情深啊!家鄉的壹景壹物都會引發詩人無盡的想象和思念。那麽,他鄉景物呢?詩聖杜甫有這樣壹首詩:

江碧鳥逾白,山青花欲燃。今春看又過,何日是歸年?(《絕句》)

當時詩人客寓成都,亟思東歸,因戰亂道阻,未能成行,所以有後兩句的嘆息。但詩的前兩句卻勾畫了壹幅濃麗的春日畫面,極言春光宜人。如此美景,何以思歸?原來這是以樂景寫哀情。如此作詩,才能寫出詩人歸心殷切,以客觀景物與主觀感受的鮮明對照,反襯詩人思鄉之情更加濃厚。也有詩人在歸鄉之際千思萬慮,怕故園生變,鄉情難寄;怕親人不在,物是人非,更細膩逼真地表現了久客思鄉的復雜心理:

嶺外音書斷,經冬復歷春。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唐·宋之問《渡漢江》)

如果是要離開故鄉了,那真是別情依依,壹步壹回首啊,“山壹程,水壹程,身向榆關那畔行,夜深千帳燈。風壹更,雪壹更,聒碎鄉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清·納蘭性德《長相思》)關山難越,道路阻且長,錦書憑誰寄?所以老杜才吟出“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的千古名句。故鄉親友音訊杳然,思鄉的人啊,往往只能對月空吟,對影沈思。此時,要是遇到趕往故鄉去的人,那叫詩人們多麽欣喜啊!

洛陽城裏見秋風,欲作家書意萬重。復恐匆匆說不盡,行人臨發又開封。(唐·張籍《秋思》)

終於可以給家鄉捎封信了!詩人把全部的思鄉之情都傾註在家書中。他寫了又寫,看了又看。覺得該說的全說了,才把信封上。但在行人要出發的時候,詩人還是禁不住又拆開信封,再看看。生怕還有什麽沒說清楚。詩中的“欲”、“復”、“又”等字眼,淋漓盡致地表現了詩人的感情。“臨發又開封”這壹細節,生動細膩地表達了深沈的思鄉之情。

我們常說於細微處見真情。詩人往往會抓住典型的細節來表現自己的思想感情。再如岑參的《逢入京使》:

故園東望路漫漫,雙袖龍鐘淚不幹。馬上相逢無紙筆,憑君傳語報平安。

離開故鄉,已是路途漫漫,但詩人仍頻頻回首,遙望故鄉。這種眷戀與不舍化作點點淚珠,沾濕衣襟。不曾想,竟遇上回長安的使者!詩人馬上轉憂為喜,這不是壹個絕好的捎信的機會嗎?但詩人隨即又發愁了,因為是在路上偶遇,沒有紙筆,寫不成信啊!匆匆相見,又立即分手,千言萬語,不容細談。無奈何,只好捎個平安的口信吧。樸素自然的詩句,飽含著詩人的滿腹深情,具有感人的藝術力量。

“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唐·崔顥《黃鶴樓》)品讀著壹首首愁腸百結、哀怨纏綿的鄉愁詩,我們似乎觸摸到了詩人們的那顆思鄉的滾燙的心。

上壹部分裏我們欣賞了古詩中的鄉愁,它們風格迥異,各有千秋,但壹以貫之的是詩人對故鄉無法割舍的依戀和熱愛,這些美好的詩歌讓我們經受了壹次次靈魂的洗禮。下面讓我們將視角轉到現當代,看看今人的鄉愁詩。

中國文化的凝聚力,常常通過思鄉懷親表現出來。中國人對故土的眷戀,以及“落葉歸根”的思想,都是中國文化凝聚力的體現,是超越時代的。特別是旅居海外的華人華僑,對故鄉故國的思念揮之不去,訴諸詩歌,其中往往具有壹種穿透時代的傳統文化精神,讀這些詩歌,會讓我們嘆惋不已,並引起心靈的***鳴。菲律賓華人詩人雲鶴(極富中華傳統文化特色的名字!)有壹首膾炙人口的小詩《野生植物》:

有葉/卻沒有莖/有莖/卻沒有根/有根/卻沒有泥土//那是壹種野生植物/名字叫/華僑

在詩中,詩人以邏輯上的層層遞進和修辭學上的“頂針”辭格,巧妙地捕捉和營造出“野生植物”這壹意象,用以訴說千百萬海外華僑華人所特有的那種浪跡天涯寄人籬下的無所依憑的不安全感和危機感。既形象貼切,又有撼人心魄的象征效果,堪為稱頌不衰的名篇佳構。

再如臺灣詩人張平寫的《盆景的話》:

小時候/就背井離鄉地/來到這有土無地的/異域/仰不見天/俯不見地/總是常被人修剪/且時時扭曲成/他們所喜歡的/壹種樣子//沒有深植的根/飲水之後/即暗自落淚/故鄉啊,我芬芳的泥土/妳在哪裏?妳在哪裏?

同樣是流落海外的遊子,雲鶴將之比做無人眷顧的野生植物,而臺灣詩人張平則慧眼獨具,喻之為供人賞玩的盆景:遠離了生養自己的寬厚的大地,仰人鼻息,珠淚頻彈,那是怎樣壹種銘心刻骨的痛啊!

說到鄉愁,自然會想到海峽那邊讓無數中國人牽念不已的臺灣,壹灣天然的海峽,壹道人造的鴻溝,鎖住了遊子歸來的門,卻鎖不住海外遊子眷戀祖國母親的心,臺灣詩人唱出多少思鄉曲呀。國民黨元老於右任先生臨終前有壹首懷念故國的詩作:

葬我於高山之上兮,/望我大陸,/大陸不可見兮,/只有痛哭!/葬我於高山之巔兮,/望我故鄉,/故鄉不可見兮,/永不能忘!//天蒼蒼,/野茫茫,/山之上,/有國殤!

詩人晚年去臺,孰料壹去不回,隔海而望,有多少難以言表的苦楚呀!“死去元知萬事空,但悲不見九州同。”今日讀來,仍讓人唏噓不已:臺灣壹日不歸,炎黃子孫就永遠不能坦然面對那灣海峽。且讓我們來看臺灣詩人楊喚在半個多世紀前寫下的《鄉愁》:

在從前,我是王,是快樂而富有的,

鄰家的公主是我美麗的妻。

我們收獲高粱的珍珠,玉蜀黍的寶石,

還有那掛滿在老榆樹上的金幣。

如今呢,如今我壹貧如洗,

流行歌曲和霓虹燈使我的思想貧血。

站在神經錯亂的街頭,

我不知道該走向哪裏。(《鄉愁》)

這首詩讀來使人耳目壹新,題目名《鄉愁》,而整首詩卻無壹字言之,然而又字字飽含“鄉愁”。開篇作者便把我們帶進他美好的過去:快樂而富有的童年,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鄰家女孩成了我的妻,還有那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男耕女織的世外桃源裏的日子。尤其是第壹節末尾的三個新穎而又生動的比喻,把讀者引向了那無比優美和閑適的飄渺世界,給人以無盡的遐想。但這都是從前,而今呢?下面四句是對現實世界的描摹與感慨。兩個“如今”,有氣勢,有力度;壹貧如洗的比喻形象逼真,既是對下文的總領,又與上文形成鮮明的對比,頗具匠心。第二句寫出了富有與快樂的矛盾,進壹步與上文對比。壹方面是鶯歌燕舞燈紅酒綠的富足,另壹方面又是曲終人散的“斯人獨憔悴”,本身就是壹組鮮明的對比。“站在神經錯亂的街頭”,“我”能說些什麽呢?此時無聲勝有聲,“還鄉!”、“還鄉!”這是作者心靈裏的唯壹呼喚。全詩感情真摯,語言蘊蓄而流暢,音節活潑流利,使人讀之不忍釋卷。

古典詩詞中,多情的詩人們將滿腹思鄉之情托付給天空那壹輪明月,“我寄愁心與明月”,臺灣女詩人席慕容便繼承了這種文化傳統,借壹輪明月,抒發她的鄉愁:

故鄉的歌是壹支清遠的笛/總在有月亮的晚上響起/故鄉的面貌卻是壹種模糊的悵惘/仿佛霧裏的揮手別離/別離後/鄉愁是壹棵沒有年輪的樹/永不老去

晴空朗朗的月夜,作者給我們描寫了兩個意象“歌”,“月”。清遠而又似乎就在眼前的歌,像壹首脈脈含情、難舍難依、思親念鄉的歌。壹切都似曾相識卻又那麽熟悉,在這樣壹個夜深人靜的時候,響了壹遍又壹遍。這首詩是在作者闊別祖國大陸二十余年後創作的,“故鄉的面貌/是壹種模糊的惆悵/仿佛霧裏的揮之不去。”作者巧妙地運用兩個叫人難以琢磨的詞“模糊”“霧”來形容故鄉的面貌,堪稱壹絕。在這樣壹個月光如水的晚上,作者本來可以看到眼前的景色,但隨著故鄉面貌的視覺幹擾,眼前的壹切逐漸模糊,正當要清晰的看到故鄉的面貌時,突如其來的霧模糊了本來清晰而又模糊的景色——故鄉的面貌。“揮”字巧妙的把思鄉之情像霧壹樣揮之不去縈繞目前的特點表達出來。“離別後/鄉愁是壹棵沒有年輪的樹/永不老去”,生命有多久,鄉愁就有多久。

最後,我們將篇幅留給臺灣詩人、“鄉愁”巨擘余光中。先看他最負盛名的《鄉愁》:

小時候,鄉愁是壹枚小小的郵票,我在這頭,母親在那頭。

長大後,鄉愁是壹張窄窄的船票,我在這頭,新娘在那頭。

後來啊,鄉愁是壹方矮矮的墳墓,我在外頭,母親在裏頭。

而現在,鄉愁是壹灣淺淺的海峽,我在這頭,大陸在那頭。

這首詩在意象的選擇上,單純而又豐富:郵票、船票、墳墓、海峽。它們是單純的,所謂單純,絕不是簡單,而是明朗、集中、強烈,沒有旁逸斜出意多文亂的蕪蔓之感;它們又是豐富的,所謂豐富,也絕不是堆砌,而是含蓄,有張力,能誘發我們多方面的聯想。然後按照時間的發展來安排意象:“小時候”、“長大後”、“後來呵”、“而現在”。這種安排就像壹條紅線將全詩連起來,涵蓋了詩人漫長的生活歷程。《鄉愁》的形式也令人賞心悅目。壹是結構美,壹是音樂美。《鄉愁》的結構既統壹又變化。段式、句式比較整齊,段與段、句與句之間又比較和諧對稱。變化,就是不單調,有活潑、流動之美。《鄉愁》***四節。每節四行,節與節之間均衡對稱,但是,詩人註意了長句與短句的變化調節,從而使詩歌整齊之中又錯落有致。《鄉愁》的音樂美,主要表現在回旋往復、壹唱三嘆的美的旋律,其中的“鄉愁是——”與“在這頭……在那(裏)頭”的四次重復,加之四段中“小小的”、“窄窄的”、“矮矮的”、“淺淺的”在同壹位置上的疊詞運用,使得全詩低回掩抑,如怨如訴。而“壹枚”、“壹張”、“壹方”、“壹灣”的數量詞的運用,不僅表現了詩人的語言的功力,也加強了全詩的音韻之美。

余光中還有壹首《鄉愁四韻》:

給我壹瓢長江水啊長江水

酒壹樣的長江水

醉酒的滋味

是鄉愁的滋味

給我壹瓢長江水啊長江水

給我壹張海棠紅啊海棠紅

血壹樣的海棠紅

沸血的燒痛

是鄉愁的燒痛

給我壹張海棠紅啊海棠紅

給我壹片雪花白啊雪花白

信壹樣的雪花白

家信的等待

是鄉愁的等待

給我壹片雪花白啊雪花白

給我壹朵臘梅香啊臘梅香

母親壹樣的臘梅香

母親的芬芳

是鄉土的芬芳

給我壹朵臘梅香啊臘梅香

詩中選擇了“長江水”、“海棠紅”、“雪花白”、“臘梅香”四個具體而又概括的象征性的意象,傾註了詩人對祖國山河與民族歷史的思戀,具有鮮明的地域感、現實感和時代感,具有特殊的廣度和深度。“長江水”在歷代詩作中都是悠悠思念、綿綿情感的象征,顯示了對祖國的思念是久遠而神聖的壹種情感,又是“酒壹樣的長江水”,此處即和以上解釋呼應,同樣含綿長、醉人、思念之情,而“醉酒”更能體現出對大陸母親熾熱的愛,實在是字字見情,字字見功!“海棠紅”在當時是象征完整的大中華版圖,而現今早以物是人非,“血色”和“燒痛”更是將愛國之情上升到人生理想的高度。接下來是靜靜的“雪花白”,詩人將之形象為“家書”樣的雪花,祝願遊子能接到雪花壹樣潔白吉祥的平安家書。“臘梅香”預示著冬天即將過去,春天就要來臨,暗示了大陸與臺灣關系的改善,統壹畢竟是人心所向,眾望所歸。母親對遊子永遠具有強大的吸引力,遊子思念母親,心中充滿了溫暖,這正是詩人正視現實而又能執著追求的心理源泉——親情、鄉情、愛國之情的強大的召喚力和凝聚力。

最後,讓我們欣賞余光中的另外壹首鄉愁詩《當我死時》:

當我死時,葬我,在長江與黃河

之間,枕我的頭顱,白發蓋著黑土。

在中國,最美最母親的國度,

我便坦然睡去,睡整張大陸,

聽兩側,安魂曲起自長江,黃河

兩管永生的音樂,滔滔,朝東。

這是最縱容最寬闊的床,

讓壹顆心滿足地睡去,滿足地想,

從前,壹個中國的青年曾經,

在冰凍的密西根向西了望,

想望透黑夜看中國的黎明,

用十七年未饜中國的眼睛

饕餮地圖,從西湖到太湖,

到多鷓鴣的重慶,代替回鄉。

題目“當我死時”是壹種想象,是對自己生命結束的壹種思考。壹至六行承題,描述“我”死時安葬的莊嚴隆重的場景,想象誇張而浪漫,將遊子對祖國魂牽夢繞的思念之情淋漓盡致地傾瀉出來,場面壯觀,氣勢磅礴。“最美最母親的國度”,這是發自肺腑的歌頌;“睡整張大陸”,這是無限的舒坦與自在;“長江”、“黃河”成了“兩管永生的音樂”,這是對落葉歸根的遊子的靈魂的最好撫慰。前六行,詩人多處使用了行內句子成分停頓(如首句是“當我死時”(狀)—“葬我”(謂語)—“在長江與黃河”(補語))與短語斷裂的技法(如介賓短語“在長江與黃河之間”錯開成兩行),短促有力;再加上音樂性比喻和擬聲詞(“滔滔”)的運用;讀之,抑揚頓挫,激越澎湃,這與詩人內心回旋奔突的亢奮情緒相合。七、八兩行過渡。“這是最縱容最寬闊的床”壹句呼應第四句,構成壹個形象的比喻,這是全詩的關鍵意象。“最縱容最寬闊”寫出了“我”夢想中的祖國母親懷抱的安寧、溫馨與寬容,呼應了第三句。“讓壹顆心滿足地睡去,滿足地想”壹句啟下,引出遊子早年漂泊異鄉,望穿秋水,不得回歸的痛苦的幻想,即用“眼睛”“饕餮地圖”以“代替回鄉”,這個奇特的比喻蘊涵著多少孤單多少辛酸多少淒涼!“望透黑夜看中國的黎明”,寄托著對新生的中國的憧憬。反復(如“滿足地”)與用典(如“鷓鴣”)都強化了那種剪不斷、理還亂的鄉愁。

死亡本來是痛苦的,但在詩中卻變成了壹種滿足。條件是什麽呢?是安葬的地方,只要安葬“在長江與黃河之間”,死又何懼?。“樹高千丈,落葉歸根。”千古而下,人同此心。惟願我華夏統壹夢圓,以慰千古詩人無盡鄉愁!

詩歌的海洋浩瀚無窮,納有百川,“鄉愁”只是匯入其中的壹條涓涓溪流,但涉足其中,仍讓人有如“行山陰道上,目不暇接”,美不勝收。所以,這篇小文掛壹漏萬是必然的,所幸它只是聊做引玉之用。倘同學讀後能引發讀詩雅好,則幸何如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