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耷歷經明清間“天翻地覆”的時代。從皇室貴胄淪落為逃隱草野的遺民,在思想上和生活上都發生巨大變化,作為明宗室後代為了逃避清朝迫害,時僧時道時儒;他又不甘為統治者籠絡,佯作瘋癲,裝聾作啞,“獨身猖佯市肆間,常戴布帽,曳長領袍,履穿踵決,拂袖翩躚行市中,兒隨觀嘩笑”。他內心充滿家國破滅之痛楚,常伏地嗚咽,欷歔泣下,忽又仰天大笑,慷慨悲歌,據說他因持《八大園覺》經”,自號八大山人,但在簽名時將四字連綴草書,很象“哭之”或“笑之”。他的詩畫也正是這種思想情緒的反映。
八大山人的書畫早年曾受董其昌影響,由於處境與情感的變化,使他突破了董的藩籬,走了和四王迥然不同的道路,他所作山水,蒼茫淒楚,剩水殘山,抑塞之情溢於紙素,正如其題句所泄露的:“郭家皴法雲頭小,董老麻皮樹上多,想見時人解圖畫,壹峰還寫宋山河”。“墨點無多淚點多,山河仍是舊山河,橫流亂石枯槎樹,留得文林細揣磨”表現了對故明的眷戀。
八大山人最常畫的是花鳥,多作蓮、石松、麋鹿、怪鳥。他畫的荷花,荷莖挺拔而立,生氣勃勃,力圖表達倔強而不隨波逐流的品格,所作怪鳥及魚,多白眼看天,表現他不妥協氣質。他六十九歲時所畫孔雀圖,兩只形象醜陋的孔雀立在不穩的卵石上,上有牡丹下垂招引,題以“孔雀名花兩竹屏,竹稍強半墨生成,如何了得論三耳,恰似逢春坐二更”詩句。古時謂“臧”(奴仆)有三耳,除正常兩耳外還有唯主人命是從的第三耳(《孔叢子·公孫龍篇》)。三耳當指俯首聽命之奴才,此畫系借題發揮諷刺當時貪圖富貴賣身投靠清朝之官員。
八大山人所作寫意花鳥形象精練生動,不拘形似而又神完氣足,也多是他性格及人生態度的寫照。據說他也能畫細密工筆,“其精密者尤妙絕”。他構思豐富奇特,不落窠臼,鮮明的表現其理想的追求。《魚樂圖》畫數條小魚邀遊於水中石間,滿幅空靈廣闊,小魚形象簡賅中表現了歡快自在的情緒,使人想到對自由的追求。長卷《河上花圖》以雄恣的筆墨將荷花、竹、蘭置於清幽境界中綴以怪石流泉,予人以清新雋永的感覺。他畫的鳥獸花果也極富有生命力。
八大山人繪畫“拙規矩於方園,鄙精研於彩繪”,不拘成法,長於水墨,畫風厚拙而不作矯飾,筆墨含蓄而沈郁豐富,是繼承了林良、陳淳、徐渭寫意花鳥而發展到壹個新的水平。
八大山人畫上款印別號極多,計有雪個、個山、箇山、個山驢、驢、驢屋、驢漢、驢屋驢、人屋、拾得,何園、洛園、黃竹園、八還、書年、書疾。有的寓有深意(如人屋系取杜甫“安得廣廈千萬間”意),有的表現佯狂玩世的態度(自摩其頂曰“吾為僧矣,何不以驢名”。)有的是他生活居住的堂號。他有時作“三月十九”的簽押,表現他對故明政權覆滅的悲痛。在清朝統治下他的家國之痛不能直接發泄,只能在晦澀的題詩中流露其隱痛。他在明亡後倔強的保持氣節,不趨炎附勢,能潔身自好,又常為貧士市人作畫,而“貴顯人欲以數金易壹石而不可得”。因此,曾贏得後世人們的尊重。他書畫中不泥成法的創造精神使鄭燮、吳昌碩、齊白石等人為之傾倒並受到啟示,對清中葉以後的繪畫有相當影響。#p#分頁標題#e#
八大畫以簡略勝,畫風冷逸。其精密者,尤妙絕。書法有晉唐風格,山水、花鳥、竹木,均生動盡致。蓋其襟懷高曠,筆情縱恣,生趣自能油然。襟懷高曠,筆情縱恣,有拙規矩於方圓,鄙精研於彩繪之妙。大風絕無師承,全憑已意,擺脫塵鞅,另開蹊徑,有翰墨中散仙之目。胸中自有浩蕩之思,腕下乃發奇逸之趣。
石濤(1642-1707)姓朱名若極,號青湘老人,又號大滌子。廣西全州人,明朝皇族靖江王的後裔。清兵南下福王政權覆滅之後石濤之父朱亨嘉曾以明宗室名義在桂林自稱“監國”(代行皇帝之權),不久在明皇室貴族內部鬥爭中被殺,幼年的石濤因此逃亡在外,懷著國破家亡之痛出家為僧,法名原濟,字石濤,別號有苦瓜和尚、大滌子、瞎尊者,清湘陳人等多個。早年居無定處,又到過廬山、黃山、江浙壹帶,後多在安徽的敬亭山,四十以後常往來於南京、揚州之間,多居於揚州,老來曾去北京數年,復回揚州賣畫,直到逝世。
石濤山水自成壹家,下筆古雅,設想超逸。每成壹畫,與古人相合。竹石梅蘭,均極超妙,尤精分隸書,筆墨蒼莽高古,境界夭矯奇辟,處處有引人入勝之妙。石濤筆意奇恣,排奡縱橫,以奔放勝,王太常極推許之,謂“大江之南,無出石師右者”雲。道濟功力極深,如設色《張僧繇訪友圖》長幀,長丈許,寬僅九寸,樹色山光,青紫絢爛,而筆極奇矯,風神灑落,真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又《故城河圖》軸,紙本設色,此軸粗筆寫山水,細筆寫船纜人物,灣前帆影迷離,岸上人家錯落,色愈蒼而愈古,氣彌逸而彌神,非胸中有數千卷軸,眼有數萬雲山,那能辦此。又有《百美圖》,紙本,人高兩號尺余,尤為奇作。
由於身世,促成了他與祖國山河大地深厚的感情,在長期浪跡山林和流動生活中,對各地山川風物有著廣泛的閱歷,對於黃山勝境尤其有深入獨到的觀察和體驗。在大自然的啟發下,他有著豐富的藝術想象力和蓬勃的創作熱情,所畫山水構圖新穎而多變化,景象郁勃新奇,意境宏深,筆情縱恣,具有獨特的風格和充沛的生命力。與充斥當時畫苑的泥古不化千篇壹律的八股山水形成鮮明的對比。石濤也擅畫花花果蘭竹及人物,傳世作品很多,常見者如《山水清音》、《細雨虬松》、《淮揚潔秋》、《黃山八勝冊》、《清湘書畫稿卷》等,都是有壹定代表性的優秀作品。
石濤成為封建社會後期山水畫巨匠。所著《苦瓜和尚畫語錄》及許多題畫詩跋中闡述了他的藝術思想。顯示了他在山水畫理論方面的貢獻。要求畫家與山川景物“神遇而跡化”。
弘仁(1610-1661)字無智,號漸江。俗姓江,名韜,字大奇,、鷗盟,安徽歙縣人。明亡有誌抗清,離歙到閩,從建陽古航禪師為僧。畫從宋元各家入手,尤崇倪雲林畫法,為新安畫派奠基人。
髡殘(生卒未詳)字介丘,號石溪、白禿、石道人。原籍武陵,俗姓劉,20歲削發為僧,雲遊名山,住南京牛首寺,由於多病,青燈黃卷,過著“偃仰寂然”的生活。髡殘品行筆墨,俱高出人壹頭。其畫跡流傳不多,所畫山水,得力王蒙。專以幹筆皴擦,墨色沈著。《煙溪漁艇圖》軸、紙本巨幅,《秋林煙靄圖》軸、紙本中幅;《在山畫山》軸,墨筆紙本,皆其名作。而《在山畫山圖》、純寫秋山,入手峰巒稠疊,松檜迷離,飛瀑下瀉成溪,右有高樓,籬編竹外,緣坡而左,茅亭壹角,矮屋數間,頗具清疏之狀;過澗則鱗鱗碧瓦,簾卷青山,壹僮荷蓧歸來,則隱士高蹤又在丹楓黃葉清泉白石間矣。其筆蒼渾,幽深,令人尋繹不盡。黃賓虹評其畫“墜石枯藤,錐沙漏痕,能以書家之妙,通於畫法。”存有《秋山紅樹圖》、《層巒疊壑圖》、《蒼翠淩天圖》、《蒼山結茅圖》、《溪山幽居圖》等,清幽高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