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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酒釋草書

我有壹壺酒,可以慰風塵,盡傾江海裏,贈飲天下人。古今文人墨客大多愛酒,“鬥酒詩百篇”的李白,瀟灑自如的張旭………書法也借酒開創了醉中狂草的獨特風格,掀起了中國書法史上浪漫主義的第壹次浪潮。

關於草書與酒這個話題非常有意思,草書,是書法情感自由表達方向發展的壹場邂逅。從漢朝開始書法的歷史進入了裂變,漢字的起初功能是實用,最早時篆書隸書作為官方的字體,這樣的字體受著結構,筆畫,組合等的約束,因此在書寫的時候不夠暢快,不夠抒情,於是書法在東漢時期進行了變革,當時其實草書行書楷書也都有所體現,但是相對而言草書成熟得較早。

東漢時期的趙壹寫了壹篇文章《非草書》,對當時的習草之風之盛作了生動的描述,並對這壹風氣予以了尖銳的批評,文章中說到,當時很多人在學草書,草書也日趨完善與成熟,可是這些人“不務正業”,並沒有在他們的工作崗位上去認真工作,只是每日廢寢忘食地聚在壹起琢磨探討如何寫草書。由此可見的草書的新奇和魅力,以至於那麽多人,瘋狂的為他著迷,它的藝術性是其他的書體所不能比擬的。首先是它的造型,結構,章法都非常奇妙,書寫的速度快,因此會有許多不可控的因素,最後呈現的效果和中國畫中的“潑墨”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 ? 平常所熟知的很多草書往往都跟酒密切相關。比如唐代的顛張醉素,比如像明代的徐渭…………這些草書大師,在壹些古代的書論,前人的詩歌中常常描繪成“醉來信手兩三行”的狀態。

那麽,酒於“顛張醉素”到底為何物呢?

飲中八仙歌

唐 · 杜甫

知章騎馬似乘船,

眼花落井水底眠。

汝陽三鬥始朝天,

道逢麹車口流涎,

恨不移封向酒泉。

左相日興費萬錢,

飲如長鯨吸百川,

銜杯樂聖稱世賢。

宗之瀟灑美少年,

舉觴白眼望青天,

皎如玉樹臨風前。

蘇晉長齋繡佛前,

醉中往往愛逃禪。

李白壹鬥詩百篇,

長安市上酒家眠。

天子呼來不上船,

自稱臣是酒中仙。

張旭三杯草聖傳,

脫帽露頂王公前,

揮毫落紙如雲煙。

焦遂五鬥方卓然,

高談雄辨驚四筵。

在這首杜甫的《飲中八仙歌》中“張旭三杯草聖傳,脫帽露頂王公前,揮毫落紙如雲煙。”非常生動形象描繪了張旭在喝了酒後大醉,壹切規矩禮數,個人形象都不必在意,他將胸中塊壘化為筆底的波瀾,醒來自視手跡,甚是神妙,不可復得。曾有趣聞,張旭興致來時,甚至還拿頭發直接蘸墨寫字。草書書寫速度快,揮毫落紙間瀟灑肆意,猶如古代的行俠仗義的劍客刀光劍影,勢如破竹。

張旭並非每壹次寫作品必定要喝酒,也並非只會寫草書,越是這種純藝術越是這種帶著強烈主觀感受需要瞬間來表現的藝術,其實就越要非常紮實的基本功。

張長史真書《郎官石記》,東坡謂“作字簡遠,如晉宋間人”。論者以為知言。然學張草者,往往未究其法,先挾狂怪之意。豈知草固出於其真,而長史之真何如哉?山谷言:“京洛間人傳摹狂怪字,不入右軍父子繩墨者,皆非長史筆。”審此而長史之真出矣。

——劉熙載《書概》

我們在張旭的這件楷書的佳作中可以看出張旭除了草書的成就非常高,氣勢磅礴之外,他的楷書也是深得古法,學到晉代、宋代人的壹些精髓,功夫非常紮實。

這壹件傳為張旭的古詩四帖。真假姑且不論,在學書法或是鑒賞時,更多的還是關註作品本身好或是不好,這幅作品氣勢非常渾厚,其中各種對對比元素非常的豐富,整體上給人感覺大方和諧。

許禦史瑤雲:“誌在新奇無定則,古瘦漓驪半無墨。醉來信手兩三行,醒後卻書書不得。”戴禦史叔倫雲:“心手相師勢轉奇,詭形恠狀飜合宜。人人欲問此中妙,懷素自言初不知。”語疾速,則有竇禦史冀雲:“粉壁長廊數十間,興來小豁胸中氣。忽然絕叫三五聲,滿壁縱橫千萬字。”戴公又雲:“馳豪驟墨列奔駟,滿座失聲看不及。”目愚劣,則有從父司勛員外郎吳興錢起詩雲:“遠鶴(錫)無前侶,孤雲寄太虛。狂來輕世界,醉裏得真如。”

? ——懷素《自敘帖》節選

懷素的自敘帖傳聞是宋代人仿的,其中把懷素的壹些事件更為誇張化,讓它帶著更多的故事性,可是不壹定就是真實所見,既然如此,那說明懷素,平常應該也是類似於張旭這般瀟灑自如或者是醉酒之後興致盎然地書寫草書。醉來信手兩三行,醒後卻書書不得,也說明了他大醉時狀態瀟灑放松,清醒時卻無法回到那種狀態中。

古人的大紙張較少,所以在寫大草的時候往往會提壁,古人的題壁如何我們是無從得知了,畢竟隨著朝代的更叠很多古建築都蕩然無存,“粉壁長廊數十間,興來小豁胸襟氣”說明面積大,“忽然絕叫三五聲,滿璧縱橫千萬字”可看出懷素他應該是屬於特別喜歡表演的,傳聞也有說他當時也是喜歡在壹些王公貴族之間進行現場的書寫創作,行雲流水,氣勢磅礴。

懷素的《苦筍帖》,雖然只有短短的兩行,但十分精彩,而且極其到位。

我們可以得知。顛張醉素,他們確實是跟酒有非常深厚的壹些緣分,他們用大唐的壹壺美酒,寫醉了草書千年。

李白在《將進酒》裏有言“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藝術家包括文學家,與酒為伴,更加的豪邁,而且會令作品帶著些傳奇的色彩。

? 張長史草書必俟醉,或以為奇,醒即天真不全。此乃長史未妙,猶有醉醒之辨,若逸少何嘗寄於酒乎?仆亦未免此事。

——蘇軾《書張長史草書》

東坡先生他在這壹段文字的最後壹句說:仆亦未免此事。也就是說東坡先生覺得他自己跟張旭是壹個級別的,在很多時候的創作中壹些好的文章和作品是要依賴於酒的,但是王羲之是不需要的。

蘇東坡的這個說法究竟是否正確?

東坡先生提到張旭寫草書時要喝酒或是醉了之後會誕生壹些奇妙的作品,醒來以後卻沒有那種天真,自然浪漫的感覺,於是東坡先生說,其實像王羲之這種真正的最高水平的書聖他就不需要依賴於酒了。

王羲之的草書不需要依賴於酒,可是王羲之在進行書法創作時究竟喝不喝酒呢?應該是喝的通過蘭亭序的壹些介紹我們大概知道當時壹幫文人是在微醺的狀態下大家壹起吟詩,於是在這種輕松自然的狀態下成就了王羲之的天下第壹行書《蘭亭序》。

以於敬之豪翰,紹右軍之筆劄,雖復粗傳楷則,實恐未克箕裘。況乃假托神仙,恥崇家範,以斯成學,孰愈面墻!後羲之往都,臨行題壁。子敬密拭除之,輒書易其處,私為不惡。羲之還,見乃嘆曰:“吾去時真大醉也!”敬乃內慚。

——孫過庭《書譜》

我們可以看到《書譜》當中壹段文字,也是傳聞中的壹些奇聞異事。說的是王獻之當時與王羲之在書法上並稱為大小王,而且書法水平非常高,後來有壹次偷偷的把王羲之的字擦掉,然後自己寫了壹段上去王羲之回來之後嘆息道:唉,我走的時候看來是喝醉了,寫的不好。這時王獻之才明白,原來他自己跟他爹還是有非常大的壹個差距。通過這幾句話我們得知王羲之喝醉之後跟沒喝酒時書法水平是不太壹樣的,也就是說書聖終究還是書聖,不喝酒時或者在微醺的狀態下他才能夠把精妙的筆法表現得淋漓盡致。

說到此處,不得不提五代的楊凝式,人稱楊瘋子,壹日午覺醒來,恰逢有人贈韭花,十分可口,遂執筆寫下《韭花貼》以表感謝,他的楷書功夫非常紮實,草書也是時常有提壁。我們看到他的這幾件代表作,風格差距非常大。

由此看來,酒確實可起調劑的作用,讓藝術家在進行創作的時候有更加放松瀟灑的狀態,但最重要的壹個前提還是在於書法基本功要紮實。就像前兩天王義軍老師提到的執筆,妳再好的握筆,可是妳的功夫不到,那就相當於拿著壹個寶劍還是被別人空手給殺了壹樣的道理。

本人雖喜酒,可惜不勝酒力,偶爾會小酌幾杯,關於喝酒也給自己定下了不成文的壹個小規矩吧:非好友好酒不喝。最理想的喝酒狀態就是幾位好友同聚,喝好酒,幾個人隨意的喝,不拼,不醉,那種火候適宜聊天,如果再來壹段詩歌,再美好不過。

當代的傳統書法中我最敬重的幾位老師,像陳忠康老師,王義軍老師包括我的中國畫老師方嚴先生,他們幾位也都不喝酒,所以,其實酒與書法並沒有說有著百分之百的關系,這些都是因人而異,有的酒不醉人人自醉,有的酒不醉人書醉人,有的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