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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六記》賞析之壹—娶妻當如陳蕓娘

“妳想誰不願意和她夫婦,背著翁姑,偷往太湖,看她觀玩汪洋萬頃的湖水,而嘆天地之寬,或者同她到萬年橋去賞月?而且假使她生在英國,誰不願意陪她參觀倫敦博物院,看她狂喜墜淚玩摩中世紀的彩金抄本?”——林語堂 《浮生六記序》節選

那麽,令林語堂如此感嘆,並稱為“中國文學上壹個最可愛的女人”的陳蕓娘,到底是誰?為何有如此之魅力?

說起陳蕓娘,得先說沈復。

沈復其人,清代文學家,字三白,號梅逸,江蘇人。生於 滄浪亭 畔文人之家,壹生習幕經商,賣畫為生,多處浪跡,只留下壹部自傳體散文《浮生六記》,令世人驚嘆。

而陳蕓娘,就是沈復《浮生六記》書中的女主角,也就是他的妻子陳蕓。

身為人妻的蕓娘,究竟能有多可愛?

天資聰穎,好學上進。

蕓娘生而穎慧,別人口授《琵琶行》給她,過耳即能成誦。有壹回,她在書筐中找到壹本載有白居易《琵琶行》的書,因為之前有背誦的基礎,就萌發了認字的想法,後來,字越識越多,竟漸漸學會了吟詩。“秋侵人影瘦,霜染菊花肥”就是她的詩句之壹。稍微年長些,蕓娘又學會了紡織、刺繡、縫紉等女紅,並以此換取財物養活家人。

蕓娘還有許多的詩稿,有的只有壹聯,有的只有三四句,很多並沒有完成。她在學習與勞作中渴望遇到壹個知己,與她***同探討詩文,以期推敲成篇。直到沈復出現,在詩箋上題下“錦囊佳句”四個字時,她認定的知音終於出現。

性情柔和,才思雋秀。

蕓娘是沈復舅舅的女兒,同沈復兩小無猜。成婚後,更是憑借自己的聰穎好學與沈復成為文友,在壹起常常談詩論文。有壹次,沈復問她:“詩之宗匠必推李、杜,卿愛宗何人?”詩人中的宗師必推李白、杜甫,妳喜歡誰的詩呢?

蕓娘說:“李白的詩宛如姑射山上的仙子壹樣,有落花流水清新之趣,個人私心裏,崇拜李白多壹些。”沈復笑著說:“妳崇拜李太白,自白居易開蒙,妳的夫婿又字三白,妳與“白”緣分不淺呢”。

蕓娘笑著說:“白字有緣,將來恐白字連篇耳”,說完,他們相視大笑。妳看,玩笑詩詞曲賦,每壹句蕓娘都能接住,沈復定有知音之感。

秀外慧中,情趣雅致。

沈復平常愛喝點小酒,卻又不想麻煩做太多菜。蕓娘就為他準備了壹個便於攜帶又靈巧別致的梅花盒,盒子放在案頭,看起來就是壹朵墨梅。打開,有六種顏色的小碟各壹,菜裝在花瓣裏,若有二三個知己同時到訪,也可隨意取食,食完再添取。

春天來了,沈復想與朋友去郊外賞花,又苦於不能有酒菜***樂。蕓娘就效仿街上賣餛飩的老者,提前烹制菜肴,並準備爐竈和砂鍋,爐竈熱菜,砂鍋烹茶,如此,茶、酒、菜、花齊備,遊人見之無不羨慕這種奇思妙想。

盛夏時分,夜晚荷花含苞,拂曉盛開。蕓娘用小紗袋包茶,前壹晚將茶袋放置荷花蕊處,次日取出,茶葉便沁滿了荷花的清冽。再舀天然的泉水煮沸,輕輕壹泡,荷花的清香便盈滿了屋子,令人心情愉悅。

童心不改,天然率真。

有壹次,朋友邀沈復去布置插花,在沈復的極力渲染下,蕓娘心有向往。封建禮數沒有困囿住沈復,他與蕓娘商量,巧妙地易髻為辮,抹粗眉毛,女扮男裝,跟著沈復去了祠堂。看見年輕女子後,蕓娘想與她們親近,就拍了壹下她的肩膀,惹得旁邊的侍女大呼起來,蕓娘這才想起自己正在扮演沈復“表弟”的身份,趕緊脫帽伸腳說道“我亦女子耳”,大家這才哈哈大笑起來。

沈復去吊唁吳江的先生,蕓娘想借此機會與沈復同遊太湖,於是就對公婆說想要回娘家,然後兩人壹前壹後到達渡口。穿過虎嘯橋,蕓娘見到湖上風帆沙鷗、水天壹色。激動地說道:“此即為太湖耶?今得見天地之寬,不虛此生矣!”兩人在船上邊聊天邊飲酒,***覽太湖之美景,***嘆天地之遼闊。

不喜浮華,恬淡寡欲。

蕓娘去戈園,發現地上的亂石上有苔狀的紋理,覺得斑斑駁駁,很是好看,就想著用這些石頭堆成古雅別致的盆景假山,覺得比宣州的白石更古樸別致些。

沈復弟弟即將結婚時,缺少珠花,蕓娘將自己的珠花拿出來,壹旁的侍女覺得有些可惜,她卻不以為然,並說出自己的壹番理論。

相對比珠寶的不愛惜,蕓娘對破書殘畫卻極為珍視。對壹些殘缺不全的書籍,她搜集起來分門別類,匯定成冊,並命名“斷簡殘編”,對於破損的字畫,她找來舊紙粘貼完整,命名“棄余集賞”。有時,在破爛書卷中偶爾找到壹兩張值得壹看的紙張,蕓娘也會如獲至寶。

夫妻情深,琴瑟和鳴

沈復的家在滄浪亭旁,婚後,二人讀書論古,品月評花。七夕,夫婦二人在亭子裏擺設香爐瓜果,拜織女星。沈復特意篆刻了兩方印章,上書:“願生生世世為夫婦”的印章,沈復執朱文陽字,蕓娘執白文陰字,用作往後書信往來所用。

沈復還請畫家戚柳堤繪了壹幅月老圖,每逢初壹、十五,夫婦二人必焚香拜禱,想要求得神仙的庇佑,生生世世永不相忘。

有壹回,沈復對蕓娘說:“下輩子妳為男子,我做女子罷。”蕓娘說,“必得不昧今生,方覺有情趣。”那得要不忘記今生的所有事情,那樣才有意思呢!也就是說管不了來世,先走好今生這壹程吧。

除此之外,蕓娘還很單純。受封建思想的禁錮,她認為丈夫理所應當要納小妾,並對此事積極至極。聽說歌妓憨園長相美貌,又具風韻,她就前往結識,還將自己的翡翠手鐲給人家作為納妾的見證。

後來,憨園被有權勢的人奪了過去,為此事,蕓娘居然郁郁而逝。

蕓娘也有夢想,“他年當與君蔔築於此,買繞屋菜園十畝,課仆嫗,植瓜蔬,以供薪水。君畫我繡,以為持酒只需。布衣菜飯,可樂終身”。

可惜這個夢想,終究只是壹個夢。

生在封建時代的蕓娘,想要擁有詩和遠方,是何等的不易啊。

1803年,蕓娘41歲,因病離世。

遙想當年,沈復初見蕓娘時,覺得她“削肩長頸,瘦不露骨,眉彎目秀,顧盼神飛。”如今,那些壹同走過的歲月,早已經不見了蹤影。

為記錄兩人二十三年的婚姻生活,沈復在病中寫下了《浮生六記》,壹生只此壹書。

浮生若夢,為歡幾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