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格律詩,總體上在唐代登峰造極,達到無法超越的地步。宋詩其實是唐詩的延續,宋代有壹些優秀的詩人,他們的創作可與唐人媲美,譬如蘇東坡、王安石、陸遊、範仲淹、範成大。宋詩中,寫得情景交融、意境優美的作品,可以說俯拾皆是。我可以隨意列舉幾首。
徐俯《春遊湖》:“雙飛燕子幾時回?夾岸桃花蘸水開。春雨斷橋人不度,小舟撐出柳蔭來。”這樣清新美妙的七絕,即使放到唐詩中,也是上佳之作。這首詩使我聯想起唐人韋應物的《滁州西澗》,其中“小舟撐出柳蔭來”和韋應物的“野渡無人舟自橫”,可以說相映成趣,都是寫江南春景,韋應物是無人之景,徐俯詩中有人駕舟,卻都寫出鄉野寧靜安謐的景色,同樣令人神往。
曾幾《三衢道中》:“梅子黃時日日清,小溪泛盡卻山行。綠蔭不減來時路,添得黃鸝四五聲。”詩人走在山路上看風景,被沿途的天籟陶醉,寫得渾然天成,情趣盎然。
葉紹翁《遊園不值》:“應憐屐齒印蒼苔,小扣柴扉久不開。春色滿園關不住,壹枝紅杏出墻來。”這是流傳很廣的宋詩,以“壹枝紅杏”渲染出“春色滿園”,可謂“以小景傳大景之神”。
楊萬裏《小池》:“泉眼無聲惜細流,樹蔭照水愛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這也是膾炙人口的作品,“小荷才露尖尖角”,已被後人轉喻為新人的才華初露。
宋詩中,有不少寫鄉村農家日常生活的作品,文字樸素卻色彩豐富,韻味濃郁,寫得清新自然,至今讀來仍讓人感覺親切。如範成大《四時田園雜興》:“晝出耘田夜績麻,村莊兒女各當家。童孫未解供耕織,也傍桑蔭學種瓜”;翁卷《鄉村四月》:“綠遍山原白滿川,子規聲裏雨如煙。鄉村四月閑人少,才了蠶桑又插田”;虞似良《橫溪堂春曉》:“壹把青秧趁手青,輕煙漠漠雨冥冥。東風染盡三千頃,白鷺飛來無處停。”
以上這些宋詩,有唐詩遺韻,情感真摯,意象清新,並非“以理入詩”,沒有人會說它們“味同嚼蠟”。在浩瀚的宋詩佳作中,它們不過是滄海壹粟。
清代紀昀曾評說宋人“鄙唐人不知道,於是以論理為本,以修辭為末,而詩格於是乎大變”。宋代理學興盛,宋人不滿唐詩的寫景抒情,寫哲理詩壹時成風。宋人作詩“以理入詩”,卻未必“味同嚼蠟”,宋代哲理詩中,不乏經典名篇。最著名的幾首,在中國流傳數百年生命力不衰。譬如蘇東坡的《題西林壁》:“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譬如朱熹的《觀書有感》:“半畝方塘壹鑒開,天光雲影***徘徊。問渠哪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這些哲理詩名篇,構思奇妙,涵義深邃,回味無窮,早已成為中國人智慧的象征。
宋代的文學巔峰,是詞,那是前無古人的創造,可以和唐詩比肩。其實,詞也是詩,在我的視野中,宋詩和宋詞,是壹個難以分割的整體。/s/blog_589018f1010004o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