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清明節的祭祖規模,壹點不亞於春節和元宵節。按照村裏老人的話就是,逢年過節妳可以不回來,那是妳的私事。清明節上墳祭祖,這是公事,妳不回來就是忘本。在這種孝道文化觀念的教育下,自古以來不論妳是在村務農的,還是在外做生意的,清明節這天都必須出現在祭祖的墳頭上。
我們村有九個姓氏:林聶李師張劉楊鄭裴。林為大姓,占現在全村兩千口人的百分之八十。聶姓次之,其它七姓若幹。可謂“九大家族壹盤棋,林姓就像大漢族”。所以每年的清明節,主導全村實力的林氏家族對祭祖極為重視。
林氏家族是比幹的後代。比幹慘遭妲己殺害後,懷孕的妻子逃入山林,生下了兒子。後來的皇上給比幹平反,因其兒子生於林中,便賜姓為林。我故鄉的林氏是林則徐這枝的後裔。三百多年前,壹林氏後裔帶著四名林氏兄弟壹個妹妹,從福建逃難來到這裏落了戶。清中期年間河東遭大旱,其中兩兄弟逃荒去了陜西。在這裏的林家後代度過荒年之後,開始人丁興旺,蓬勃繁衍,不到壹百年發展至數百口人。原來村裏的幾家馮姓和張姓的家勢卻日落西山,人丁越來越少,最後壹家也沒有了。有人從封建迷信角度上講,說是林姓是樹木,容易紮根,“吃掉”了馮姓和張姓。在故鄉這些姓氏中,除了師家落戶較早但繁衍很慢之外,其它七姓之家都是後來陸續逃荒而來的。
林氏家人對祭祖的重視程度可以比例說明:當年林氏兩兄弟逃荒到陜西鹹陽後在那裏成家立業,後人如今發展的也達到了幾百之口。但是祖祖輩輩的陜西林氏後裔,每年過清明節都派代表前來山西祭祖。那時候是徒步行走,每次單程得走三天。而故鄉的親人,也是在這天早上苦苦的等候著他的到來。那年,陜西前來山西祭祖的人,中途受風寒病倒了,在客棧休息了壹天,耽誤了正清明節上墳這個日子。他來了之後,故鄉的林氏祠堂最高長官,不聽解釋,罰他在先人牌位下跪壹夜。半夜裏他實在熬不住了,也感到這裏的親人也太苛刻了,他非常生氣。於是他擡頭看了看墻上掛著的布制的林氏家譜,還有供桌上擺放的老先人牌位。他爬起來拽下了墻上的家譜,裹上老先人牌位,趁著夜色逃走了。他的意思很明白,就是以後再也不過妳山西祭祖了。我們在陜西供奉老先人就行了。從此,兩岸的林氏便失去了聯系。也造成了故鄉的林氏家族壹直沒有家譜的後果。直到二零壹八年陜西省鹹陽市涇陽縣符莊村的林氏後代七八名代表,又在清明節這天找了過來。兩岸林氏後代***同祭祀了祖先的墳瑩。但是當年陜西林氏倆兄弟帶走的家譜也被遺失了。
? 故鄉林氏家族的上墳祭祖分為四大步驟:第壹步是上官墳。林氏先祖現存和祭祀的陵墓,分兩個地方,壹個在村莊東邊,壹個在村莊北邊。兩個墳包像兩座小山包壹樣。每個占地都在三畝以上。墳包之所以這麽大,是林氏家族後代幾百多年來,每年清明節都到十裏外的黃河灘,背黃沙添起來的。由此可見人們世世代代對祖先的敬仰和愛戴。我們上墳這天的黎明,巷道就響起了叫人集合的鞭炮聲。近千名林氏男姓匯集後,在頭人的帶領下,先後來到兩大墳包前面,然後燃香燒紙奠酒,最後隨著壹陣陣激烈的鞭炮聲之後,大家齊刷刷的跪下來虔誠的叩頭。這場面的確很是肅穆和壯觀。祭祖的第二步是祭祀祠堂墳。村裏的林氏歷史以來還分著幾個祠堂。上了官墳之後,各祠堂的人開始上自己祠堂的墳。在上祠堂墳之前,頭人要代表祠堂收取“入丁費”。如果哪家在上年清明節後新添了孩子,這天就得奉上入丁費。壹般男孩的收費比女孩多壹倍。這筆錢有兩個用途。壹個是拿出壹部分,買來麻花和糖塊,上祠堂墳時發給大家,體現和諧壹家親的氛圍;壹個是留下來壹部分,給祠堂添置壹些盆盆碗碗篦子鐵鍋,本祠堂誰家過紅白喜事免費使用。第三步是上本家族的墳,就是五六服以內有血緣關系的本家子。本家族祖先的墳上完後,第四步是各自去上自家的私墳。這才是去祭祀去世了的曾祖父、曾祖母,祖父祖母和父母們。
清明祭祖在別的地方也許比較簡單不費時間,但在我們那裏至少要從壹大早進行到中午十二點以後。而且還必須是正清明這天。除林氏之外的八家姓氏,除了不上官墳之外,其它的祭祖形式也是這樣。
故鄉的祭祖就是這樣繁瑣而嚴格,但這也彰顯了後代們對先祖永遠的紀念。同時也是大家族繼往開來和凝聚力的體現。在鄉親們的心裏,都是這樣壹個概念:沒有祖先哪有我們,沒有父母哪有後代子孫,沒有大家哪有小家?因此再麻煩再累贅,人們也在所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