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頭盛滿了別離的情緒,
妳是我難得的知己,我當年
辭別家鄉父母,登太平洋去,
(算來壹秋二秋,已過了四度
春秋,浪跡在海外,美土歐洲)
扶桑風色,檀香山芭蕉況味,
平波大海,開拓我心胸神意,
如今都變了夢裏的山河,
渺茫明滅,在我靈府的底裏;
我母親臨別的淚痕,她弱手
向波輪遠去送愛兒的巾色,
海風鹹味,海鳥依戀的雅意,
盡是我記憶的珍藏,我每次
摩按,總不免心酸淚落,便想
理篋歸家,重向母懷中匐伏,
回復我天倫摯愛的幸福;
我每想人生多少跋涉勞苦,
多少犧牲,都只是枉費無補,
我四載奔波,稱名求學,畢竟
在知識道上,采得幾莖花草,
在真理山中,爬上幾個峰腰,
鈞天妙樂,曾否聞得,彩紅色,
可仍記得?——但我如何能回答?
我但自喜樓高車快的文明,
不曾將我的心靈汙抹,今日
我對此古風古色,橋影藻密,
依然能坦胸相見,惺惺惜別。
在春風不再回來的那壹年,
在枯枝不再青條的那壹天,
那時間天空再沒有光照,
只黑蒙蒙的妖氛彌漫著
太陽,月亮,星光死去了的空間;
在壹切標準推翻的那壹天,
在壹切價值重估的那時間:
暴露在最後審判的威靈中
壹切的虛偽與虛榮與虛空:
赤裸裸的靈魂們匍匐在主的跟前;
我愛,那時間妳我再不必張皇,
更不須聲訴,辨冤,再不必隱藏,
妳我的心,象壹朵雪白的並蒂蓮,
在愛的青梗上秀挺,歡欣,鮮妍,
在主的跟前,愛是唯壹的榮光。
我情願化成壹片落葉,
讓風吹雨打到處飄零;
或流雲壹朵,
在澄藍天,
和大地再沒有些牽連。
但抱緊那傷心的標誌,
去觸遇沒著落的悵惘;
在黃昏,夜班,躡著腳走,
全是空虛,再莫有溫柔;
忘掉曾有這世界;有妳;
哀悼誰又曾有過愛戀;
落花似的落盡,
忘了去這些個淚點裏的情緒。
到那天壹切都不存留,
比壹閃光,壹息風更少痕跡,
妳也要忘掉了我,
曾經在這世界裏活過。
我等候妳。
我望著戶外的昏黃,
如同望著將來,
我的心震盲了我的聽。
妳怎麽還不來?
我要妳,要得我心裏生痛,
我要妳火焰似的笑,
要妳靈活的腰身,
要妳發上眼角的飛星,
我陷落在迷醉的氛圍中,
象壹座島,
在莽綠的海濤間,不自主的在浮沈……
為了感動壹個女人的心!
想博得的,能博得的,至多是
她的壹滴淚
她的壹陣心酸,
竟許壹半聲漠然的冷笑;
但我也甘願,即使
我粉身的消息傳到
她的心裏如同傳到
壹塊頑石,她把我看作
壹只地穴裏的鼠,壹條蟲
我還是甘願!
徐誌摩愛情詩 偶然 我是天空裏的壹片雲,
偶爾投影在妳的波心——
妳不必訝異,
更無須歡喜——
在轉瞬間消滅了蹤影。
妳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妳有妳的,我有我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