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個作家的藝術成就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他對自身成長經歷的地域文化的吸納,在小說領域尤其如此。換句話說,地域文化背景的挖掘深度對長篇小說的深度具有至關重要的作用。張愛玲、老舍、沈從文、路遙、陳忠實、賈平凹、莫言等等概莫能外,當然還可以舉出更多的例子。從某種角度來說,地域文化背景是壹個作家的精神意義上的標簽,壹個作家的壹生都在這個區間打轉轉,如果脫離了這個區間,其作品的可信度和文學高度就值得懷疑。
巴隴鋒是我熟知的壹位作家,我們是同齡人,有著曾經相似的求學背景和稍有差異的生活經歷,我們更為熟知的是腳下這塊隴東高原的山山水水和風土人情,我想,這塊地域文化的背景是支撐隴東作家(當然也包括巴隴鋒)寫作的源泉和精神高地,同時也是其顯著的文學標簽。這塊神奇的土地20萬年前就有人類生存,具有7000年的文明,曾經孕育了古老的農耕文明、先周文化、歧黃文化,並且誕生了著名的紅色文化,產生過王符、傅玄、李夢陽、慕壽祺等壹大批彪炳史冊的偉大思想家、作家、學者。也湧現出了李秀峰、賈治龍、陳默、路小路、馬步升、高凱、第廣龍、楊永康等壹大批現當代有影響的作家、詩人,當然還可以舉出許多,更為值得稱道的是,當代崛起的隴東詩群位列全國十二大地域詩群之中,受到眾多詩人和評論家的關註。慶陽市七縣壹區文聯***有十份文藝期刊,在甘肅文藝界占據著十分重要的地位。近年來,慶陽的文學發展勢頭迅猛,在小說、詩歌、散文、報告文學等方面產生了壹大批在全省有影響的作家和詩人。
巴隴鋒近年的創作勢頭非常好,連續三年完成了《雲橫秦嶺》《永失我愛》《絲路情緣》三部長達100多萬字的小說,在陜西乃至全國產生了壹些影響,尤其是《雲橫秦嶺》有比較大的氣象,引起了諸多評論家的關註,作為壹部抗戰題材的小說,作者立足於西安這樣壹個地域文化背景,通過主人公秦嶺和周新波在戰爭背景下的默契配合,成功制止了侵略者的陰謀,同時緊緊圍繞兄弟倆同鐘亦菲之間的三角情感糾葛。小說具有壹定的表現力和很強的穿透力。
當然,從文本來說,長達65萬字的《雲橫秦嶺》問世以來,完全有可能產生更大的影響,引起更多的評論家的關註。反過來說,地域文化背景從某些方面限制了小說的文學高度和作品社會影響力。就巴隴鋒而言,他成長史最重要的鏈條在隴東,而不在西安。他的精神內涵的東西同樣在隴東,而不在西安。他的內在的語言表現系統也在隴東,不在西安。從歷史根源上來說,康熙六年以前,隴東屬於關中管轄,文化背景上有很多相似的地方,然而,畢竟隴東從關中分出已有200多年的歷史,今日之隴東已非昔日關中管轄之隴東,其風土人情早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我想說的是,巴隴鋒在用壹種隴東地域文化背景的文學資源在編織壹個具有很強的關中地域文化背景的小說,那麽,他所呈現出來的關中文化氣息究竟有多少呢?它是表層的,還是深層次的呢?它是自發的,還是它發的呢?它是原汁原味的,還是變質變味的呢?它是壹種原聲寫作,還是壹種偽聲歌唱呢?
地域文化背景是壹個作家的靈魂DNA,它是不可復制的,是獨立的。當然這種東西可以相互碰撞,可以相互交融,但不能消解,或者遮蔽。
然而令人遺憾的是在《雲橫秦嶺》中,具有濃郁的地域文化的隴東被遮蔽了,它被強大的西安文化背景所消解。就其本質來說,隴東已經喪失了其作為隴東地域文化背景的存在意義。西安文化背景也沒有深入到其精神層面,它固有的東西沒有散發出來。從嚴格意義上來說,作家的寫作必須回到靈魂的原點,必須忠實於作家自身,必須從自身出發,才能向外拓展。我的意思是說,巴隴鋒應該立足於隴東這塊全世界黃土層最深厚的土地,應該彰顯出地域文化背景的氣息,從而奠定其作品的厚度和深度。當然,我也不反對巴隴鋒先生以西安為地域文化背景的寫作,如果巴隴鋒先生遊走於嚴肅文學和暢銷文學的之間的話,這樣的寫作無可厚非。如果巴隴鋒先生還有更高更遠的文學理想的話,我想從故鄉出發,以故鄉為地域文化背景的寫作則是壹條必經之路。因為,無數的文學大師用他們的作品和他們的寫作歷程已經驗證了這壹點。(完)
作者介紹:李安平,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出版小說散文評論集《第二十四橋》、散文集《旋轉》《風在語》、評論集《置喙之詞》。 文字散見於《歲月》《美文》《北方作家》《黃河文學》《華夏散文》《飛天》《延河》《延安文學》《牡丹文學》《連雲港文學》《東京文學》《雪蓮》《粵海散文》《當代散文》《文藝報》《人民日報海外版》等報刊,入選《中國非主流散文精選》《中國散文家代表作品選》《稻草人的信仰:天涯散文天下十年精華本》《中國散文年度佳作2011》《中國散文精選300篇》《中國精短散文1949-2015》等版本,獲慶陽市五個壹工程獎暨夢陽文學獎、第四屆黃河文學獎散文獎、第二屆甘肅文藝評論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