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維斯拉瓦·辛波斯卡(波蘭)
為妳讀詩:黛青塔娜|HAYA樂團主唱
要描寫雲朵
動作得十分快速——
轉瞬間
它們就幻化成別的東西。
它們的特質:
形狀,色澤,姿態,結構
絕不重復。
沒有記憶的包袱,
它們優遊於事實之上。
它們怎麽可能見證任何事情——
壹遇到事情,便潰向四方。
和雲朵相比,
生活牢固多了,
經久不變,近乎永恒。
在雲朵旁,
即便石頭也像我們的兄弟,
可以讓我們依靠,
而雲朵只是輕浮的遠方表親。
讓想存活的人存活,
而後死去,壹個接壹個,
雲朵對這事
壹點也
不覺得奇怪。
在妳的整個生活以及
我,尚未完成的,生活之上,
它們壯麗地遊行而過。
它們沒有義務陪我們死去。
它們飄動時,也不壹定要人看見。
譯者:陳黎、張芬齡
(出自《萬物靜默如謎》,湖南文藝出版社)
▎詩說
“在字字斟酌的詩的語言裏,沒有任何事物是尋常的或正常的——任何壹塊石頭及其上方的任何壹朵雲;任何壹個白日以及接續而來的任何壹個夜晚;尤其是任何壹種存在,這世界上任何壹個人的存在”。波蘭女詩人維斯拉瓦·辛波斯卡1996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時如是說。作為第三位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女詩人、第四位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波蘭作家,她的詩作常被稱為“具有不同尋常和堅韌不拔的純潔性和力量”。
沈思是辛波斯卡詩歌的主要特征,她毫不避諱死亡、酷刑和戰爭,天地萬物、日常生活也都是她的素材來源。但從來被視作“陽春白雪”的詩如何能擊碎普通讀者的心呢?辛波斯卡的解釋是,“……詩人當然渴望被出版、被閱讀、被了解,但他們絕少使自己超越壹般民眾和單調日常生活的水平。”正是深諳自己“普通民眾”的身份,辛波斯卡把目光死死盯牢在“單調的日常生活”上。
《雲朵》作於她晚年的時候,通過雲朵與生活的對比不難得出結論:雲朵是變化的、不牢靠的、甚至是冷漠的;和雲朵相比,“生活牢固多了”,“石頭也像我們的兄弟”。 “讓想存活的人存活/然後死去,壹個接壹個/雲朵對這事/壹點也不覺得奇怪”,詩人用冷靜的態度描繪死亡,同時也表達了自己對死亡毫不畏懼的態度。此時的雲朵不再是自由漂浮的具象,而凝聚了詩人的精神——以第三人的視角俯視生活,死亡對於她而言,是完成了某種秩序。
▎樂說
配樂剪輯自舒曼的《d小調小提琴協奏曲》第二樂章,它的整體情緒和旋律走向上與《雲朵》有相似之處。舒曼是個熱情而性急的人,當他的感情湧現,那種熱度會使他的創作壹氣呵成,這種個性化乃至神經質的特征也表現在這首緩慢悠揚的協奏曲中。它的中高頻相對減少,明亮度較低,色彩相對黯淡,充滿了沈思與冷靜。聲音溫和,聽感舒適悅耳,正如《雲朵》這首詩壹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