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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煜<相見歡>PPT中心句

年代:唐

作者:李煜

題 :相見歡

內容: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

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

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壹般滋味,在心頭。

[譯文]

姹紫嫣紅的花兒轉眼就要雕謝,

春光未免太匆匆,

無奈禁不住早晨的冷雨,夜晚的風!

春花雨,美人淚,給人留下多少醉,

如今何時再重逢

人生本長恨,恰如春水日日流向東!

此詞將人生失意的無限悵恨寄寓在對暮春殘景的描繪中,是即景抒情的典範之作。

起句“林花謝了春紅”,即托出作者的傷春惜花之情;而續以“太匆匆”,則使這種傷春惜花之情得以強化。狼藉殘紅,春去匆匆;而作者的生命之春也早已匆匆而去,只留下傷殘的春心和破碎的春夢。因此,“太匆匆”的感慨,固然是為林花雕謝之速而發,但其中不也糅合了人生苦短、來日無多的喟嘆,包蘊了作者對生命流程的理性思考?

“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壹句點出林花匆匆謝去的原因是風雨侵龔,而作者生命之春的早逝不也是因為過多地櫛風沐雨?所以,此句同樣既是嘆花,亦是自嘆。“無奈”雲雲,充滿不甘聽憑外力摧殘而又自恨無力改變生態環境的感愴。

換頭“胭脂淚”三句,轉以擬人化的筆墨,表現作者與林花之間的依依惜別之情。這裏,壹邊是生逢末世,運交華蓋的失意人,壹邊是盛時不再、紅消香斷的解語花,二者恍然相對,不勝繾綣。“胭脂淚”,遙按上片“林花謝了春紅”句,是從杜甫《曲江對雨》詩“林花著雨胭脂濕”變化而來。林花為風侵欺,狀如胭脂。“胭脂淚”者,此之謂也。但花本無淚,實際上是慣於“以我觀物”的作者移情於彼,使之人格化——作者身歷世變,泣血無淚,不亦色若胭脂?

“相留醉”,壹作“留人醉”,花固憐人,人亦惜花;淚眼相向之際,究竟是人留花抑或花留人,已惝恍難分。著壹“醉”字,寫出彼此如醉如癡、眷變難舍的情態,極為傳神,而“幾時重”則籲出了人與花***同的希冀和自知希冀無法實現的悵惘與迷茫。

結句“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壹氣呵成益見悲慨。“人生長恨”似乎不僅僅是抒寫壹已的失意情懷,而涵蓋了整個人類所***有的生命的缺憾,是壹種融匯和濃縮了無數痛苦的人生體驗的浩嘆。

簡析

詞名《相見歡》詠的卻是離別愁。此詞寫作時期難定。如系李煜早年之作,詞中的繚亂離愁不過屬於他宮庭生活的壹個插曲,如作於歸宋以後,此詞所表現的則應當是他離鄉去國的錐心愴痛。起句“無言獨上西樓”,攝盡淒惋之神。“無言”者,並非無語可訴,而是無人***語。由作者“無言”、“獨上”的滯重步履和凝重神情,可見其孤獨之甚、哀愁之甚。本來,作者深諳“獨自莫憑欄”之理,因為欄外景色往往會觸動心中愁思,而今他卻甘冒其“險”,又可見他對故國(或故人)懷念之甚、眷戀之甚。“月如鉤”,是作者西樓憑欄之所見。壹彎殘月映照著作者的孑然壹身,也映照著他視線難及的“三千裏地山河”(《破陣子》),引起他多少遐想、多少回憶?而俯視樓下,但見深院為蕭颯秋色所籠罩。“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這裏,“寂寞”者究竟是梧桐還是作者,已無法、也無須分辨,因為情與景已妙合無垠。過片後“剪不斷”三句,以麻絲喻離愁,將抽象的情感加以具象化,歷來為人們所稱道,但更見作者獨詣的還是結句:“別是壹般滋味在心頭”。詩詞家借助鮮明生動的藝術形象來表現離愁時,或寫愁之深,如李白《遠離別》:“海水直下萬裏深,誰人不言此愁古”; 或寫愁之長, 如李白《秋浦歌》:“白發三千丈,緣愁似個長”;或寫戀之重,如李清照《武陵春》:“只恐雙溪艋舟,載不動許多愁”;或寫愁之多,如秦觀《千秋歲》:“春去也,飛紅萬點愁如海”。李煜此句則寫出愁之味:其味在酸鹹之外,但卻根植於作者的內心深處,無法驅散,歷久彌鮮;舌品不得,心感方知。因此也就不用訴諸人們的視覺,而直接訴諸人們的心靈,讀後使人自然地結合自身的體驗而產生同感。這種寫法無疑有其深至之處。

李煜(937~978) 五代詞人。南唐國君。字重光,初名從嘉。徐州(今屬江蘇)人,壹說湖州(今屬浙江)人。南唐中主 李璟第六子。建隆二年(961)繼位,史稱後主。38歲時,宋師長驅渡江,迫圍金陵,明年城陷降宋,被俘至汴京,封為右千牛衛上將軍、違命侯。後被宋太宗趙光義毒死。

南唐在中主後期,已稱臣於宋。李煜在位時,壹直卑屈事宋,歲時貢獻,府藏為之空竭。但他仍不思振作,浮華奢侈,迷信佛教,終於為宋所滅。他在政治上是庸駑無能的皇帝,卻具有多方面的藝術才能,工書法、善繪畫、精通音律,詩、文均有壹定的造詣,詞的成就尤高。

李煜的詞,可以分為前後兩期,以宋太祖開寶八年(975) 他降宋時作為界線。前期的詞已表現出他非凡的才華和出色的技巧,但題材較窄,主要反映宮廷生活與男女情愛,如〔玉樓春〕"晚妝初了明肌雪"、〔喜遷鶯〕"曉月墜"、"宿雲微"、〔壹斛珠〕"晚妝初過"、〔菩薩蠻〕"花明月暗飛輕霧"等;也有寫離別相思的作品如〔清平樂〕"別來春半"等,寫景抒情,融成壹片,比較健康可讀。到了後期,李煜由小皇帝變為囚徒。屈辱的生活,亡國的深痛,往事的追憶,"此中日夕只以眼淚洗面"(王□《默記》),使他的詞的成就大大超過了前期。〔破陣子〕"四十年來家國"反映了他身世與詞風的轉折。《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時了"、〔浪淘沙〕"簾外雨潺潺"、〔烏夜啼〕"林花謝了春紅"、"無言獨上西樓"等是他後期的代表作,主要抒寫自己憑欄遠望、夢裏重歸的情景,表達了對"故國"、"往事"的無限留戀,抒發了明知時不再來而心終不死的感慨,藝術上達到很高的境界。

李煜的詞,繼承了晚唐以來溫庭筠、韋莊等花間詞人的傳統,又受了李璟、馮延巳等的影響,將詞的創作向前推進了壹大步。其主要成就表現在:

①擴大了詞的表現領域。在李煜之前,詞以艷情為主,內容淺薄,即使寄寓壹點懷抱,也大都用比興手法,隱而不露。而李煜詞中多數作品則直抒胸臆,傾吐身世家國之感,情真語摯。所以王國維說:"詞至李後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變伶工之詞而為士大夫之詞。"(《人間詞話》)

②具有較高的概括性。李煜的詞,往往通過具體可感的個性形象來反映現實生活中具有壹般意義的某種境界。"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虞美人〕)、"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浪淘沙〕)、"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烏夜啼〕)、"離恨恰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清平樂〕)等名句,深刻而生動地寫出了人生悲歡離合之情,引起後世許多讀者的***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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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語言自然、精煉而又富有表現力。他的詞不鏤金錯彩,而文采動人;不隱約其詞,卻又情味雋永;形成既清新流麗又婉曲深致的藝術特色。

④在風格上有獨創性。《花間集》和南唐詞,壹般以委婉密麗見長,而李煜則出之以疏宕。如〔玉樓春〕的"豪宕",〔烏夜啼〕的"濡染大筆",〔浪淘沙〕的"雄奇幽怨,乃兼二雄"(俱見譚獻《復堂詞話》),〔虞美人〕的自然奔放,"如生馬駒不受控捉"(周濟《介存齋論詞雜著》),兼有剛柔之美,確是不同於壹般婉約之作,在晚唐五代詞中別樹壹幟。正如納蘭性德所說:"花間之詞,如古玉器,貴重而不適用,宋詞適用而少質重,李後主兼有其美,饒煙水迷離之致。"(《淥水亭雜說》)

李煜詩、文、詞以及書、畫創作均富,他的舊臣說他有《文集》30卷及"雜說"百篇。《郡齋讀書誌》載《李煜集》10卷,《宋史·藝文誌》也載《南唐李後主集》10卷,均佚。《直齋書錄解題》中載《南唐二主詞》1卷,現能見到的有明萬歷四十八年(1620)墨華齋本,錄李煜詞34首,其中《望江南》壹首可分為二首。後清代邵長光又錄得 1首,近代王國維為《南唐二主詞》補遺,增加了9首,不過其中有問題的似不少。據近代多數學者的意見,能確定為李煜詞的不過32首。其詞集註本有清劉繼增的《南唐二主詞箋》、近人唐圭璋的《南唐二主詞匯箋》、王仲聞的《南唐二主詞校訂》等。詹安泰的《 李璟李煜詞》,註釋頗詳。事跡見《新五代史》、《宋史》及馬令、陸遊二家《南唐書》,今人夏承燾《南唐二主年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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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流才子誤作人主--南唐後主李煜的悲劇人生

在今河南開封市西北十余裏的地方,有個村子叫孫李唐莊。故老傳說,當年李煜被俘入汴,宋太祖賜宅於斯,宋太宗又賜毒藥於斯。所謂孫者,乃遜也,此為李唐遜位之所居。人事滄桑,久經變遷。而今的孫李唐莊,小橋流水,棘籬土院,昔日幽居的小樓早已不復存在了。

誰能役役塵中累

李煜(937-978),字重光,初名從嘉。南唐中主李璟的第六子。按照嫡長子襲位的封建傳統,他絕對沒有做皇帝的希望,而且他自己也絲毫不作這樣的奢想。他的本誌大約就是要做壹個風流倜儻的文人墨客,或者做壹名經綸滿腹的高人隱士。天性儒弱多病,喜文厭武。在其性格構成的諸多因素當中,他更多地承繼了父親李璟的風範。“後主幼而好古,為文有漢魏風。”他又知音律,善詞章,工書畫。書學柳公權,十得八九。曾作顫筆樛曲之狀,道勁如寒松霜竹,人謂金錯刀。又,每常寫大字的時候,棄筆不用,唯以卷帛書之,上下左右皆如人意,世謂撮襟書。其畫則以翎毛墨竹最為擅長。老於霜皮,煙梢露葉,披離俯仰,宛若古木,自有壹派清爽不凡的神韻。他藏書甚富,讀書也多。據說,宋太祖平定江南,從金陵館閣得書十余萬卷,且校勘精審,編秩完具。這在五代十國那個極度動蕩的年代,是十分難得的。那麽,在諸書當中,他潛心鉆研的是什麽呢?舊臣徐鉉講過這樣壹件事:“(煜)嘗從容與近臣曰:‘卿輩從公之暇,莫若為學為文;為學為文,莫若討論六籍,遊先王之道義。不成,不失為古儒也。’”巳禦制雜說序》)可見,儒家的經典著作是他常修的功課。但是不知為什麽,他的思想並沒有為傳統的儒家學說所束縛。聖人不是講“立言、立德、立功”嗎?他卻只要“立言”,於德治、武功,沒有多少興趣。聖人不是說過“達則兼善天下,窮則獨善其身”嗎?他並不以“達”為意,也不想為天下黎庶承擔什麽責任,他壹心只要“獨善其身”。這裏面的原因是復雜的。壹方面,他身處封建社會的亂世,正如五優十國其他上層文人那樣,傳統的儒家思想的根基實際上在他們精神上已經解體,已經動搖。分崩離析的時代,割據政權的朝夕不保,都使他們缺乏政治進取之心。汲汲顧景,唯恐不及。追求現世快活是人們普遍的心理特征。“冷笑秦皇經遠略,靜伶姬滿苦時巡。”“誰能投投塵中累,貪合魚龍構強名。”奏始皇、周穆王,雖然雄視天下,耀威四海,但又有什麽可羨慕的呢?墮入塵網之中,只能是自尋苦惱。萬古到頭終壹死,大可不必為了虛名面勞瘁心力。“揖讓月在手,動搖風滿懷。“傾碗更為壽,深卮遞園賓。”瞧!這是多麽的自在瀟灑。“自出膠庫,心疏利祿。被父兄之蔭育,樂日月議優遊。思追巢許之余塵,遠慕夷齊之高義。”(《即位上宋太祖表》)的李煜就是這樣描述他青少年時期的生活和理想的。

另壹方面,是李煜長兄弘冀的猜忌。史載,弘冀為人沈厚寡言,剛毅果斷,常州壹戰,大敗吳越兵,以戰功被圍立為太子,參決政事。但是,他的某些舉動屢進李璟旨意,璟遂起廢立之意,弘冀就暗地派人把叔父景遂毒死了。弘冀於自已的同胞兄弟能否相容呢?未必。現傳李煜的兩首《漁父》詞隱約透露出壹些消息:

浪花有意千重雪,桃李無言壹隊春。壹壺酒,壹竿綸,世上如波有幾人。

壹槕春風壹葉舟,壹綸繭縷壹輕鉤。花滿渚,酒滿甌,萬頃波中得自由。

據傳,這兩首詞題在南唐衛賢所畫《春江釣奧圖》上。詞中歌頌的漁隱生活明顯地帶有作者的主觀情緒,當是他受長兄猜忌而希求避禍心理的真實寫照。煜生有奇表,廣額豐頰,駢齒,壹目重瞳子,這種相貌當也很容易召致弘冀的忌根。大舜、項羽不都是重瞳於嗎?壹個是聖人,壹個是英雄,李煌焉能是等閑之輩?不管弘冀意下如何,李煜為自身計,當亦會竭力躲避政治的。他自號鐘隱,又別稱鐘山隱士、鐘蜂隱者、蓮峰居士,明確表示自己無意朝政。事實上,他也從來汲有想過壹生要成就什麽政治大業,他壹心只要做個文人才子,他的最大希求只在於成就自己的文學才幹。如此而已。

天教心願與身違

歷史對人生耍弄了又壹個悲劇。周世宗顯德六年(959),太子弘冀毒殺晉王景遂不久,自己也死了。李煜的其他幾個哥哥也都早卒。煜以次改封吳王,以尚書令知政事居東宮。宋太祖建隆二年(961),立為太子。同年李璟病亡,遂即位於金陵。年僅二十五歲的李煜硬是被歷史推上了政治舞臺。此時的南唐政權已經日薄西山,早在周世宗顯德五年,李驟就去帝號,改稱江南國主,奉周正朔,盡獻江北郡縣。璟還給周世宗上表,卑稱與周“外雖君臣,內若父子”,隨貢金銀布帛若幹。嗣後,宋代周。懾於大國的威嚴,璟繼續進貢,歲費數萬計。據《通鑒》記載:“南唐自淮上用兵,及割江北,臣事於周,歲時貢獻,府藏空竭,錢益少,物價騰貴。去年鑄當十大錢及當二錢文。”內優外患,風雨飄搖。壹種亡國的緊迫感沈重地壓在李煜心頭。想振作,想圖強嗎?談何容易!以乃父之英武明斷,尚不能保社稷於不衰,自己這個懦弱文士又怎能挽狂瀾於既倒?大廈將傾,李煜不僅沒有拯救危局的魄力和才能,甚至連這個設想都不曾出現過。“外示恭儉,內懷觀望。”這是他做皇帝十五年所奉行的基本國策。即位當年,他就給宋太祖上表奏稱:“既嗣宗訪,敢忘負荷。惟堅臣節,上奉天朝。若曰稍易初心,輒萌異誌,豈獨不尊於祖禰,實當受譴於神明。方主壹國之生靈,遐賴九天之覆蓋。”他希望以自己的壹片赤誠,換取宋太祖的寬容之心:他主動削去唐號,稱江南國主,請罷詔書不名,貶損壹切制度;宋使來唐,他衣紫抱,去甌吻;他每年從國庫拿出大量財物貢宋,名定曰助祭、助葬,名之曰犒師、買宴、賀節令;他還奉宋旨意,寫書與南漢主劉鋹,約與俱事宋。開寶六年(973),宋盧多遜來求《江南圖經》,李煜深知這是宋將南伐的前奏,但他還是令人抄錄壹本送去了。宋於是熟知江南十九州屯戍遠近,戶口多寡,為用兵做好準備。同年,南都留守林仁肇,密言後主,勸他乘宋疲於征討之時,出師壽春,以復故境。為了替後主起兵作開脫,林甚至說:“兵起日,請以臣舉兵外叛聞,事成國家饗其利,不成族臣家,明陛下不預謀。”後主膽量畢竟太小了,對此他竟不敢信從,而且聽信讒言把林酸殺了。是年,內史舍人潘佑有感於國運衰弱,用事者充位,憤切諫言,連上八疏,詞窮理盡。後主大怒,以為是其友李平所激,殺平,佑自剄。佑所上表章說:“陛下既不能強,又不能弱,不如以兵十萬助收河東,因率官朝覲,此亦保國家之良策也。”這話說得十分剴切。於宋,李繼既不敢稍事違抗,又不甘心俯首貼耳前去朝覲。他存的是僥幸心理。南唐晚亡壹天,似乎他這個嗣主便算盡到了義務,也算對得起列祖列宗了。

李煜太天真了。“天下壹家,臥提之側,豈容他人鼾睡。”開寶七年,宋太祖遣李穆為國信使,持詔約煜同閱犧牲,且諭以王師將討,宜早入朝之意,煜以疾辭。王師將臨,煜大失所望,他回報說:“臣事大朝,冀全宗把,不意如是,今有死而已。”於是修葺城堡,教習戰船,開始備戰。第二年,宋與吳越會師圍金陵,想欲盡室自焚不得,遂率百官親屬肉袒出降。

十五年的屈辱難堪,李煜如何取得心理上的自我平衡呢?放縱性情,耽於聲色。作為壹國之主,他不僅具有無比優越的物質條件,而且也無須顧忌什麽,大可任情而動,隨意而行。還是讀壹談他這壹時期寫下的小詞吧:

紅日已高三丈透,金爐次第添香獸。紅錦地衣隨步皺。佳人舞點金負溜,酒惡時拈花策嗅。別殿遙聞蕭鼓奏。(《浣溪沙》)

那些因春傷懷,感秋落淚,長夜歡飲,宮帷調情,李煜壹壹寫來,勾勒刻畫,有情有韻。他這些作品,與其說寫盡了風流繾綣,勿寧說是於溫馨香軟之中尋求壹種精神慰藉,尋求自己在政治生活中那被嚴重扭曲了的自我意識。

這裏,值得壹提的是他和大小周後的愛情。大周後,小字娥皇,大司徒周宗的女兒。十九歲與煜成婚。煜即位,立為皇後。周後精音律,善歌舞,通書史,至於采戲弈棋,也無不絕妙,可稱得上是五代時期的壹位才女。據說,唐代的《霓裳羽衣曲》,至五代已經絕響,煜得殘譜,周後與之變易訛謬,去繁定缺,遂清越可聽。今傳《玉樓春》詞正記此事:

晚妝初了明肌雪,春殿嬪娥魚貫列。絲策吹斷水雲間,重按霓裳歌遍徹。

臨風誰更飄香屑,醉拍闌幹情味切。歸時休照燭花紅,待放馬蹄清夜月。

上片寫春殿歌舞的盛況,下片寫踏月而歸的興致,夫妻雙方都陶醉在藝術創造的天國裏。

李煌與周後情好甚篤,只有在與周後的吟商咀羽之中,他才完全意識到了自我價值的存在,才真正體嘗到了人世間愛的幸福和甜蜜。周後壹死,李煜的悲悼之情是可以想見的。“昔我新昏,燕爾情好。媒無勞辭,筮無違報。歸妹邀終,鹹爻協兆。他仰同心,綢繆是道。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今也如何,不終往告。嗚呼哀哉!”他除了作誄作詞而外,還有八九首詩,發抒同樣的感情。即使在周後亡故多年之後,李煜仍然觸物傷懷,不能自持,這在古代君王的艷史之中是獨壹無二的。

歷來有異議的是他利小周後的關系。陸遊《南唐書·後紀傳》說:“或謂後寢疾,小周後已入宮中。後偶事幔見之,驚曰:‘汝何日來?小周後尚幼,未知嫌疑,對曰:‘既數日矣。’後患怒,至死面不外向。放後主過哀以掩其跡雲。”馬令《南唐書·後妃傳》又經:“後自羅惠殂,常在宮中。後主樂府詞有‘衩襪下香階,手提金縷鞋道類,多傳於外。至納後,乃成禮而已。”對他們二人的關系,我們無意深究。應該看到,李煜作為壹位帝王,妻死易人,他無須故作姿態;以李煜性情之率真,他也不會裝腔作勢。我們不能因為南唐在李煜時代滅亡,就說他是荒淫無道;我們也不能因為歷史上的英武之君建立了功業而原諒他們私生活的放蕩。這在封建社會是不可避免的。李煜的亡國,不亡於浪漫多情,而亡於政治上的軟弱和低能。

壹旦歸為臣虜

宋太祖開寶九年(976)正月,李煜等壹行人被押至汴梁(今河南開封),煜白衣紗帽待罪明德樓下。宋以他屢召不降,又起兵抗拒,封之為違命侯。同年,太祖死,太宗即位,改封隴西公。早在開寶四年,宋太祖就在汴京城南修造了禮賢館,其目的是為了招煜來降。後賜錢俶。覲見之日,太祖又賜煜冠帶器幣若幹。太平興國二年(977),煜自言家累之重,太宗命增給月俸,另賜錢三百萬。煜心情抑郁,務為長夜飲,宋宮每日供酒三石。作為降王,宋帝在生活上並沒有難為他。但是他們卻剝奪了他的人身自由,並且百般淩辱他的人格和尊嚴。《宋史·世家》:“太宗嘗幸崇文院觀書,召煜及劉提令縱觀。謂思日:‘聞卿在江南好讀書,此簡冊多卿之舊物,歸朝來頗讀書否?’煜頓首謝。”掠奪了人家的藏書,還詢問人家讀書與否,這是侮辱,是對人的自尊心的有意挫傷,又,宋王铚《默記》引龍袞《江南錄錄》“李國主小周後隨後主歸朝,封鄭國夫人,例隨命婦入宮。每壹入輒數日而出,必大泣駕後主,聲聞於外,多宛轉避之。”明人沈德符《野獲編》又謂:“宋人畫《熙陵幸小周後圖》,太宗戴襆頭,面黔色而體肥,周後肢體纖弱,數宮人抱持之,周後作蹙額不勝之狀。有元人馮海粟學士題曰:‘江南剩有李花開,也被君王強折來。”其事雖貞傳聞,也未必毫無根據。若屬實,這當又是奇恥大辱,李煜殘破的心靈再次受到重創。羞愧,惱怒,痛恨,後悔,種種情感奔騰洶湧,他再也不能沈默了:

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浪淘沙》)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胭脂淚,留人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烏夜啼》)

這恨是那樣深長,那樣強烈。他無法擺脫,剪不斷,理還亂。他有時拼命飲酒,為的是暫時麻醉壹下痛苦的神經,但酒力壹過,哀愁憂苦又壹齊湧來;他有時又寄情夢幻,壹餉貪歡,而壹夢醒來,終究是幽淒寂寞。“此中日夕,只以眼淚洗面。”他只有用筆,用顫抖的心音,填寫壹首又壹首小調,長歌當哭。

然而,他的心情有時又顯得異常的平靜。在經歷了天上人間的巨變之後,他又認真地進行著懺悔:

四十年來家國,三千裏地山河。風閣龍樓連霄漢,玉樹瓊枝作煙蘿。幾曾識幹戈!壹旦歸為臣虜,沈腰潘鬢消磨。最是倉皇辭廟日,教坊猶奏別離歌,垂淚對官娥。(《破陣子》)

家國是父祖開創的,山河又自來美麗多姿,自己哪裏認得幹戈劍戟呢?“生於深宮之中,長於婦人之手。”人生的幼稚,性格的軟弱,難道就能葬送壹個國家嗎?然而事實正是如此。壹旦有變,國亡家破,千古蒙羞,那難堪真是難以表述。他為自己的無能感到內疚,他為錯殺了潘佑、李平感到後悔,他為故國的淪於己手感到不安,他也為城破之時沒有及早自盡感到心酸。真的,活著倒不如死了,以自身的鮮血洗刷掉昏聵、懦弱和無能。樂不思蜀的劉禪不是享盡天年了嗎?是的,他人雖然活下去了,但靈魂早已死亡。仰人鼻息,寡廉鮮恥,那才是真正的昏君。李煜不當屬於這壹類。他有筆,富有文學才華,他可以用樂府歌辭來發泄憤值心音,來反抗淩辱和摧殘,來恢復自己被扭曲了的人性和尊嚴。人生悲劇的命運和藝術家的美學追求完美地融匯在壹起。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壹江春水向東流。

宋太宗太平興國三年,七夕之夜,李煜四十二歲生日。他命前妓在小樓作樂,含淚歌唱了這首《虞美人》詞。聲聞於外,太宗大怒,遂派人送藥把他毒死了。李煜之死,自有其悲壯的壹面。

作者小傳: 李煜(937-978),初名從嘉,字重光,號鐘隱,南唐中主第六子。徐州人。宋建隆二年(961年)在金陵即位,在位十五年,世稱李後主。他嗣位的時候,南唐已奉宋正朔,茍安於江南壹隅。宋開寶七年(974年),宋太祖屢次遣人詔其北上,均辭不去。同年十月,宋兵南下攻金陵。明年十壹月城破,後主肉袒出降,被俘到汴京,封違命侯。太宗即位,進封隴西郡公 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