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慧力和尚特地請來了赫赫有名的王、謝、庾、桓四大家族和其他壹些權貴,為表風雅,也把畫家顧愷之請來作陪,席間***有二三十人。
慧力和尚是個勢利小人,眼中只看見那些權貴官僚,沖著他們低頭哈腰,對顧愷之這樣沒財沒勢的窮畫家,只是倒了壹杯茶便置之不顧了。顧愷之看在眼裏,冷笑壹聲,低頭只顧喝茶,並不理會。
等大家落座之後,慧力開口了,在為當今皇帝歌功頌德了壹番之後,緊接著也把四大家族誇得天花亂墜。說完,捧出壹本大簿子,請大家隨喜布施。
在當時的建康,庾家是大宗族,財大氣粗,庾家代表也不推讓,拿過本子提筆就寫“捐錢十萬”。慧力壹看,壹下筆就開了這樣氣派的大盤子,歡喜得眉開眼笑,忙不叠地打躬作揖。又走到旁人席上,請別人認捐。見庾姓已經寫了,那王、謝、桓三大家族怎肯落後,也都紛紛提筆,跟著寫上“捐錢十萬”。接著簿子遞到顧愷之前面,顧愷之看也不看,只是淡淡地說:“還是請各位先來。”說完,杯子壹舉,照舊喝他的茶。
慧力和尚本來就看顧愷之窮酸小氣,見他不理不睬,也不便生氣,順勢把臉壹扭,將化緣簿子挨個輪流傳下去。其余在座的官紳們沒有辦法,有捐壹萬,有捐五千,也有捐八百的。末了,慧力又走回到顧愷之面前,雙手把簿子壹送,故意激他壹句:“請顧將軍施舍。”
這表面是對顧愷之的恭敬,其實是想丟顧愷之的臉,叫他當眾出醜。顧愷之見化緣簿子又送了過來,點頭笑笑,把茶杯壹放,大大咧咧拿過簿子,連畫幾下,畫好後把簿子壹合,還給慧力。慧力和尚心想:這窮鬼壹定是捐得太少,不好意思,因此把簿子合上了。他誠心要讓顧愷之出醜,眼珠骨碌壹轉,又想出了個壞點子。他裝模作樣打開化緣簿子,聲稱要把眾人的捐款宣讀壹下。當讀到顧愷之時,慧力臉色壹變,突然結巴起來:“壹……”他這壹打楞,四座都豎起耳朵,要聽聽到底捐了多少。慧力結巴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報出個數兒:“壹百萬!”
“啊!”頓時語驚四座,四大家族也壹個個驚得眼都斜了。顧愷之看著滿堂混亂,慧力和四大家族驚訝成這副熊樣,心裏覺得又好氣又好笑,站起來壹甩袖子離開了。
顧愷之素不信佛,捐這麽多錢做什麽?難道他比四大家族還有錢?原來顧愷之愛好畫畫,畫就是他的命根子,畫起畫來,人都變得癡了,所以號稱“畫癡”。今天,他看到那些勢利小人互相比闊,心裏作嘔,於是癡性大發,幹脆就捉弄這幫人壹把,提筆寫了個“壹百萬”,把眾人唬了個不亦樂乎。其實顧愷之全部的家私,也不值壹百萬呀!
過了不多時日,瓦罐寺就要建成了。這天,慧力和尚派人到顧愷之家討錢。顧愷之早把這事忘了,聽後不由壹楞,然後眉頭壹皺,說道:“錢好說,等妳們瓦罐寺落成的那天就付。”他關照來人,回去叫慧力和尚壹定留壹間便殿,把墻壁刷白。
第二天壹早,顧愷之叫童子備好畫筆和顏料,跟著他來到瓦罐寺。進入便殿,他避開僧人,關起門來開始在壁上作畫。該吃飯時,只叫知客僧送壹點齋飯;該休息時,就在地上和衣休息壹晚。天天如此,壹直畫了壹個多月。
到瓦罐寺開光前壹天,顧愷之把慧力和尚叫到便殿,吩咐說:“我給妳們畫了壹尊金粟如來像,馬上就要點睛了。從明天起,妳們打開這座殿門,第壹天來看畫的,每人要他施錢十萬;第二天來看畫的,每人要他施錢五萬;第三天以後,隨人自願施舍。我捐的壹百萬錢,包在這三天之內付清。”
那慧力和尚定睛看看佛像,也看不出有什麽出奇,但不好多說,只是口頭上連聲答應,心裏卻充滿懷疑。顧愷之在畫上點睛之後,就關上殿門回家了。
第二天,寺裏的和尚把殿門壹開,忽見大殿內金光閃閃。那些和尚忍不住擠進壹看,壁上的金粟如來面帶笑容,眼睛好像會說話,擡腳似要走出墻壁,全身光彩,閃閃發亮,把整個便殿照得金亮金亮的,於是“如來顯聖”、“活佛現身”等傳言立即傳遍京城。這壹天,爭著來看金佛的人擠得水泄不通。果真三天不到,瓦罐寺就得了好幾百萬錢的捐助。其實,哪裏是什麽“活佛現身”,只不過顧愷之的畫技巧奪天工,達到以假亂真的地步罷了。從此,顧愷之的名聲更是如日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