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毛說:每個人的心裏都有壹畝田。
心中有幽香,何處不蓮臺?在我的心裏,也有著壹方荷塘,那是屬於我自己的心之荷塘。在那裏,我避開車馬喧囂的紅塵俗世;在那裏,我註壹池清水,植壹方心荷;在那裏,聆壹曲蓮之心語,聽壹支荷風舞動;在那裏,賞壹池荷花盛開,嗅壹縷荷香幽幽……
——題記
邂逅荷塘,壹池心荷
我曾無數次地想象,自己大概就是壹個走在路上的羈旅,在現實生活中某壹個地方,壹定有著我的壹畝塘。所以,我時時在尋覓著,尋覓著那方屬於我的原鄉。也在想著,若是尋到,總會在壹個適當的季節,選個適當的日子,壹葉扁舟,順流而下,只為抵達夢繞魂牽的地方。
朦朦朧朧,淺睡小寐之際,壹個聲音,似乎從遙遠的地方傳來:荷花開了,妳還不回來看看嗎?恍然間,竟有了夢裏不知身是客的慌亂,自己竟分不清是夢還是醒,這個悄然入耳的聲音,已經不止壹次地出現了。難道我是壹個迷了路途的人?恍惚中,我覺得自己真的就是從遙遠的荷鄉流落至此。亦或,在某個地方,真的有著我的壹方荷塘吧?
於是,我終於決定到荷鄉去尋覓我的那壹方荷塘,去看壹看我的那壹池心荷。
當我終於站在那裏的時候,心裏滿是暖暖的欣喜。
追逐了多少個年年歲歲,尋覓了多少個日日夜夜,我的荷塘,我來了……
只為這壹個聲音深情地呼喚,只為了這壹季花開的執著等待。我踏著細碎的步子,披著壹路風霜,於這個六月,我終於邂逅與妳,我的荷塘。哦,妳這幽幽荷塘,真的就是我的原鄉嗎?難道這裏真的就有我那心裏的壹畝蓮花?望著這這滿是田田葉片的荷塘,心裏總是在疑問著。
我來了,於這夏日的晚風裏,邂逅妳這無邊的優雅,和脈脈的溫情。那壹淙淙流淌的池水,如壹支支動聽的曲子,氤氳了天空中那輪千百年來壹直守望著妳的月光,也靜逸了繁星閃爍著的夜空。
荷葉田田,荷花婷婷,荷香淡淡,猶如壹縷縷心音,直抵我的心扉。
碧波蕩漾的湖面上,微風吹來拂起陣陣波紋。壹望無際的接天蓮葉,如壹蓬蓬綠色的小傘,瘋長著,張揚著。壹朵朵映日荷花,裊娜著,搖曳著,芬芳著。荷花淡紫的莖幹探出頭來,擎起壹團紅的,白的,粉的蓮花,亭亭玉立。綠色的荷葉,仿佛高大的荷葉傘,遮蓋著黃色的花蕊。那絲絲的黃瓣,仿佛輕盈的霓裳羽衣。紅的,白的,粉的荷花,是那樣的純美,又是那樣的嬌嬈多姿。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壹方。”藍天,白雲;碧水,綠葉,這壹切,刻下的又何止是無邊的風情呢?蓮心不染,哦,這素淡的壹顆心,這純潔的壹片情,就像這幽幽荷塘裏的濯濯蓮花,於這碧綠的無垠裏盛放著璀璨的光芒。
我迷戀著妳,於是尋妳而來,只為撫平妳眉心那抹久遠的憂傷,為妳彈壹曲心荷淡淡的香。
時光流失,我輾轉徘徊,為了這壹季的等待。就像那江南雨巷結滿輕愁的丁香女子,我的心情也染上了絲絲縷縷的惆悵。滿池菡萏,伊人不見,唯有這壹幽幽清香順水流淌,經年不斷。
獨自漫步於妳空蒙迷茫的眼神裏,我不禁輕聲地問著:妳沈默了千年的心事,可否帶著我的心跳?煙雨樓臺裏傳唱了千年的笙簫歌舞,可否帶有妳的'歡顏?驀然回首之間,身後留下的竟是壹串串無盡的留戀。
若此,我願是千年前的壹個采蓮女子,守著壹方水塘,低首采蓮,含羞弄蓮,淡然置蓮,釀幾壇荷花佳釀。然而,我不知道,在我之外,是否還會有人為這滿池的清荷而流連,而駐足,而和我***賞這壹池清荷,***醉這壹壇佳釀。然後壹起吟唱荷花的詩句,臨摹荷花的風韻?
或許,我們都是這裏的過客。在這壹場溫婉的夢中,我領略了蓮的禪韻,讀懂了蓮的心事。其實,那壹池清水,那壹朵蓮花,終其最後,還是要回歸平淡,回歸簡約。就是因為妳的簡約,妳的潔凈,才會衍生許許多多的美麗而純潔地傳說,才會有咀嚼出韻味幽深的詩句。
亦或,妳只是我的原鄉,只是我疲累之時小憩的港灣。妳把繾綣的風情,風化為壹蓮幽夢,深深地埋藏在這壹方荷塘之中,寄托於這壹朵幽蓮之上,任憑時光變遷,惟願壹顆纏綿的心事緩緩流淌……
恍然,我的耳畔傳來悠揚的樂曲,似溫柔的呼喚,伴隨屢屢荷香而來;有如泉水叮咚,淙淙有聲,驀然撞入我的心扉。這壹刻,我才醒悟,這攜帶了千年的姣姣月光,這幽香了千年的壹方荷塘,竟然寫滿了濃情詩行,和不老的美麗傳說。
荷塘月色,千年詩韻
荷塘清幽,月色溶溶。
站在池邊,走在這月色籠罩下的荷塘,走在這荷塘邊的小徑上,看著荷花,嗅著荷香。心裏卻在想著,這荷塘,這月色,會不會還是千年前的荷塘?如果是,那麽,千年前的采蓮女子又在哪裏?
忽然,壹陣笑語喧嘩,原來是壹群年輕人,壹群充滿青春氣息的大學生。他們笑著,鬧著的當兒,拍下了自己的快樂時光,也拍下了自己青春靚麗的倩影。望著他們滿是活力的笑靨,仿佛看到他們那沒有被世俗塵埃所汙染的心靈,不禁想著:這群年輕人,會不會是從《采蓮賦》裏走來的?於是,我的目光走進了遙遠的畫面,走進了風光旖旎的不老傳唱……
其實,《采蓮賦》就是壹幅蒙太奇的特寫鏡頭,它把我們引入壹個風花雪月的美景中:全篇以描寫河中紅蓮開始,只寥寥數語,便直逼綠水清波中的荷花。其白描手法更加細致入微,絲絲入扣。繼而,鏡頭逐漸延伸,畫面逐漸擴大,壹幅夏日采蓮圖徐徐展開:“棹將移而藻掛,船欲動而萍開”,“纖腰束素,遷延顧步。夏始春餘,葉嫩花初”,這兩處傳神之筆,將壹艘水波蕩漾的畫船緩緩地搖到我們面前。於是,整個畫面流動了起來,活泛了起來。接著,壹群美麗的妙齡少女出現了,她們芳齡正盛,青春正美,正值豆蔻,如此傳神妙筆,給人美不勝收之感。再用“淺笑”,“斂裾”等詞匯,好像蜻蜓點水般,妙處全在那漫不經心的蕩漾漣漪之中。最後他們在悠閑快活的泛舟之時,少女唱起深情款款的歌謠,成了畫龍點睛般的壹抹亮色。碧玉小家女的形象若隱若現,翩然而出。真的是“蓮花亂臉色,荷葉雜衣香”,恍惚間,竟使人產生錯覺:蓮花亦臉色,臉色亦蓮花;衣亦荷,荷亦衣;衣香荷香,渾然壹體。壹幅沈香滿天的蓮花圖,在這些魅力的少女點綴之下,形成以壹幅幅渾然天成的風花雪月之美景。
於是,不由也想起《西洲曲》裏的句子:“采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低頭弄蓮子,蓮子清如水。置蓮懷袖中,蓮心徹底紅。”我仿佛看到那采蓮女子身著杏紅衣衫,頭上烏黑的雲鬢旁斜插著壹支梅花簪,裊裊婷婷,走到南塘,低頭采蓮,弄蓮,置蓮,這壹連貫的動作無不臨摹著女子的纏綿情感。於是,眼前出現這壹場景:藕塘深處,細碎的波紋中,蓬勃著的碧綠蓮葉中間,盛開著紅、白、粉、藍各種顏色的蓮花,間或有綠色的蓮蓬探出頭來。壹葉扁舟,悠悠然在水中緩行著,俊朗的少年和美麗的少女,在默默地傳著各自的情愫。船兒慢慢地來回蕩漾著。那女子細細的腰肢,猶如這春末夏初好時節的蓮花,葉兒正嫩,花兒正紅。哦,這壹對戀人啊,是多麽讓人心動。
風,輕輕地吹拂著;水,微微的蕩漾著。那壹池的漣漪,環繞著滿池的荷花,像是在呢喃著對蓮的依戀。那朵朵蓮花,在壹片蛙的淺唱低吟中沈靜地嬌羞著,羞澀地玉立著,和這壹片景色相依成韻,輝映成畫。
忽然,仿佛看到那位瘦了宋詞的女子,緩緩地從藕塘深處飄然而來,淺唱低吟著:常憶溪亭日暮,沈醉不知歸路。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爭渡,爭渡,驚起壹灘鷗鷺。正值豆蔻的她,可否想到她以後顛沛流離的日子和多舛的命運?
走在著荷塘曲折的小徑上,恍惚間覺得這就是當年朱自清先生日日走過的荷塘。我在體味著他當日走在這條小徑上的情感,也在享受著他獨處的妙處——路上只壹個人,壹個人走在這蒼茫的月下,以壹個自由自在的心情,受用著這無邊的荷香。那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出水的田田的葉子中間,點綴著白的、粉的、紅的荷花,在若有若無的和風吹動下,縷縷清香在作者的心中,仿佛是遙遠的地方傳過來的歌聲似的,蕩澈著心扉,讓心柔軟起來,讓情纏綿起來。
原來的我,從不相信壹見鐘情之說。然而,只是這壹瞬間,看到妳——我的荷塘,鐘情,這個極俗氣極濫情的詞,便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頭。荷塘,宛若我生命中的壹場艷遇,在愛的土壤中潛滋暗長。
驀地,耳邊傳來這壹縷歌聲,擡頭望去,原來是那群大學生:
“只為妳轉身的壹個凝視,我就為妳祈盼壹輩子,只為妳無心的壹句承諾,我就成了妳的影子。我是妳五百年前失落的蓮子,每壹年為妳花開壹次,多少人贊美過蓮的矜持,誰能看懂蓮的心事……”
聽著這纏綿悱惻的歌聲,仿佛覺得,那壹份曾經有無法預約的期待,或許已經近在眼前……
心之蓮花,壹蓮藍夢
轉眼,來這裏已經有段時日了,享受著這裏仙境般的靜逸中,卻帶著不可忽視的喧囂與繁華的嘈雜。我沈醉於此,也迷戀著於此,這是我心裏久違的最美風景。這風景美麗到簡單,那是簡單的葉,簡單的花;簡單的人,簡單的事。可是,有時又感覺著葉非葉,花非花,夢非夢。
借著朦朧的月色,置身於這壹如夢幻般的地方,也時時在想,生命中,有壹些遇見,即使偶然,也總是難以忘懷。壹次回眸,壹個凝視,或許都是壹種緣分,或深或淺。因為性格的原因吧,我頗喜歡這種感覺。更喜歡這裏潔凈的花,平時常聽到“蓮心不染”,大概就是說荷花是極為清爽幹凈的花兒。它的幹凈,是任何壹種花都沒有的。所以才會有“出淤泥而不染”之說吧。又或許是另外壹種原因,讓我對這種花兒有了壹絲憐惜……
壹次空間回訪,我在好友高山流水的日誌裏看到壹首名為《蓮之城》的小詩:
妳是壹朵清蓮,
孤傲沈靜,在亦真亦假的追逐中,
淺笑釋然。
妳不該闖入我的城,
又留給我曠世的冰冷,
至此,
壹座城,壹抹蓮,
壹世怨。
若有來世我亦為蓮,
萋萋在妳迷戀的湖面,妳能否看到我,
前世的婆娑今世的淚眼?
……
當我讀著他這首詩的時候,曾經被詩文中彌漫的憂傷打濕了眼睛。心裏想著,是壹個有著什麽氣質的女子,讓他有如此難以解脫的情懷?他們,又是有著怎樣纏綿的故事?大概,這個女子有如蓮壹般的清新淡雅、纖塵不染的脫俗氣質吧。否則,怎麽會令這瀟灑男兒有著如此繾綣的情懷、綿綿的悠思?
於是,便知道他的心又飛到那遙遠的地方去了,他又在想那個清荷映月般的女子了。
所以我在想,人世間的壹些情緣,到底是緣還是劫?竟讓那些癡情的人們無奈之中帶著傷感;思念之中帶著糾結,最終卻沖不破世俗的界定。
他的家鄉正是江南水鄉,那裏的萬畝荷塘,每到荷花盛開的季節,那該是怎樣的美麗?用“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來形容大概是再恰當不過了。我也在想象著,他的那壹池清荷,在微風吹拂下,又會散發著怎樣的清香呢?
曾經看到這樣的壹句話,雪小禪說:妳心裏要有壹朵蓮花。
當我看到這句充滿著禪意的話時,心裏是贊許的。是哦,她說得對極了。其實,每個人的心裏都有那麽壹朵蓮花在盛開,每壹朵蓮花也都塗抹著不同的顏色,綻放著不同的風姿,芬芳著不同的香氣,蘊含著不同的韻味……
那麽,我心裏的蓮花是怎樣的呢?我想了許久,驀然醒悟:我心裏若是開有壹朵蓮花,壹定是壹朵藍色的蓮花。這朵藍色的蓮花,靜逸地散發著幽幽的香氣,即清澈又嫵媚,即潔凈又超塵;帶有不動聲色的嬌嬈,又恣意張揚著獨有的跋扈;從容中帶著大氣,豁達中帶著溫婉。
蓮花如夢,我的心之蓮花,當屬這壹蓮藍夢。這壹幽蓮的心事,是何等的斑斕璀璨!
在我的蓮夢裏,壹定有著那個自詡為天上癡情種,不食人間富貴花的風流男子。我被他如水的禪心,冰潔的情懷所感動,所迷戀。他三十年的人間繁華,歷遍了紅塵情劫,受盡了情感糾葛。玉樹臨風間,詩酒酬紅顏。他用壹生的風流才華,繾綣著滿腹他的經綸,演繹著他不老的詩篇。
佇立在光陰的渡口,我在打撈著那段三百年前的舊事。仿佛仍然靜靜地坐在他的淥水亭邊,聆聽著他的《飲水詞》:
謝家庭院殘更立,燕宿雕粱。月度銀墻,不辨花叢那辨香?
此情已自成追憶,零落鴛鴦。雨歇微涼,十壹年前夢壹場。
……
望著滿湖的清荷,心裏盛滿了光陰的故事。光陰,這到底是壹個什麽概念呢?而光陰這個詞,又總是讓人的心裏有悵然若失的感覺。
此時,我就像置身於時光的隧道裏,又看到了迷茫中的自己。猶豫,低沈,迷茫,徘徊……之後,終是陽光明媚的朗朗藍天。
平時總是看到有人這樣寫著:“靜坐紅塵”,或者是“與時光對視”。此時的我,大概就是這樣。就這樣在這氤氳的光陰裏,與自己對望著,與光陰對望著,交流著。我仿佛看到,那逝去的光陰,那遠去的風景,那纏綿的心情,壹個個光陰裏散發著沈香的故事,伴隨著縷縷荷香不期然地闖入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