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是怎麽評價曾鞏詩的
三寓情於景情景交融 曾鞏絕句大多寫的優美流暢,與王安石晚年詩風頗為接近。他運用樸實、優美的詞句,構築了壹幅幅詩趣盎然的畫面,壹直為曾鞏詩中的佳品,彌足珍貴。如《夜出過利涉門》寫得較出色:“紅紗籠燭過斜橋,復觀翚飛八鬥杓。人在畫船猶未睡,滿堤明月壹溪潮。”這首《夜出過利涉門》描寫了紅燈籠罩著橋水,明月在水中,人在畫船上的詩情畫意。妙就妙在三、四兩句,唐代詩人張繼作《楓橋夜泊》,有如“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兩者都有是描述夜行人夜泊客船的感受,張繼是從聽覺上來表現,而曾鞏卻著重從視覺上入手來表現的,兩者是殊途同歸,極有神合之處,曾鞏在這首詩中的描畫的悠遠之境界,並不輸於張繼之下。又如曾鞏描述湖上景觀,有“湖面平隨葦岸長,碧天垂影入清光”;“魚戲壹篙新浪滿,鳥啼千步綠陰成”等詩句,寫湖面蘆葦繁茂、清波碧天倒影,魚兒戲遊船間,鳥雀歡鳴綠陰,意象何等幽雅宜人!詩人徜徉其間,發出了“何須辛苦求天外,自有仙鄉在水鄉”的詠贊,把大明湖比為天堂仙境。曾鞏詠名泉的詩,如《趵突泉》(《曾鞏集》卷七): 壹派遙從玉水分,暗來都灑歷山塵。 滋榮冬茹溫常早,潤澤春茶味更真。 已覺路傍行似鑒,最憐沙際湧四輪。 曾成齊魯封疆會,況托娥英詫世人。 此詩是說,趵突泉從地下凈潔的水質中分流出來,傾灑歷山大地,滋潤冬草早榮,沖泡春茶味香,路傍清流似明鏡,沙邊泉湧如車輪,成就了齊魯鄉邦的都會,這裏還有娥皇、女英的傳說令人驚嘆。全詩由山泉的水質、作用寫到它清澈噴湧的景象,末從山東全境和悠久文化等廣大時空視角取材收結,字裏行間隱涵著深湛的文化意蘊。 在曾鞏任職的六七個州郡中,他對濟南府山川人文感受最深,情有獨鐘,文集中有關濟州的詩文也最為豐富多彩。“俯仰林泉繞舍清,經年閑臥濟南城”(《曾鞏集》卷宗七《酬強幾聖》)。“何如瀟灑山城守,淺酌清吟濟水邊”(同上《芍藥廳》)。諸如此類的詠唱,體現了他知濟州期間輕松忻慰、悠然自得的情。在來濟第二年春間,他到農村巡視,看到田間雨足麥秀、桑閑蠶眠,深為慶幸,唯恐離開這片寶地,曾發出“只恐再期官滿去,每來湖岸合留連”(同上《到郡壹年》)的內心獨白。果然為時未久,他被調知襄州,離任途中,他寫了壹組告別詩,表達了依依難舍的襟緒。如: 文犀剡剡穿林筍,翠靨田田出水荷。 正是西亭銷暑日,卻將離恨寄煙波。 將家須向習池遊,難放西湖十頃秋。 從此七橋風與月,夢魂長到木蘭舟。 前首言:大明湖尖利的竹筍如帶紋的犀角,荷花嬌嫩的圓臉剛剛出水,正當西亭消夏之日,我卻滿懷離恨寄托於煙水而匆匆離去。後首說:我須攜家遷往襄州(習池在襄陽),可是難於放下西湖的壹派秋光,從此環七橋的風月美景,只有向夢寐的舟楫中尋求。可見曾鞏對濟南壹往情深,殊難割舍。直到離開許久,他對濟南的風物人情,依舊夢繞魂牽、緬懷不已。正如《寄齊州同官》(《曾鞏集》卷七)詩所雲:“誰對七橋今夜月?有情千裏不相忘。”七橋代表大明湖,當年環湖有七座畫橋。誠然,披覽有關著述與史料,確可隨處感受到,這位文化巨星對泉城抱有眷顧難舍的深摯情結。故而,曾鞏在濟南的歲月和其間的作為與作品,堪稱是齊魯文化史上令人矚目的珍聞佳話。 四借古諷今關註民生 壹個文學家的文學風格不是固定單壹的,往往是多種風格並存,曾鞏也不例外,在他的詩中,除了憂國憂民、抨擊時弊、借古諷今的現實主義作品之外,還有許多浪漫主義的詩篇。在這些詩中,曾鞏或登山臨水、描摹險景勝景或神遊天地蒼冥,抒發壯誌情懷,寫得神采飛揚,激情奮發,筆觸間極其鮮明地透出壹脈太白遺風。 曾鞏還受宋代世風的影響,當時正值北宋詩學革新運動之後,宋詩已形成了它的經世致用的風格和它為國為主的主流傳統。曾鞏的詩受宋詩風格與傳統的影響,他力圖使他的詩歌真實地反映歷史和社會,力圖經世致用。他的詩歌作品中有不少涉及國計民生的重大題材,如《胡使》:“南粟鱗鱗多送此,北兵林林長備胡。胡使壹來大梁下,寒頭彎弓士如無。”這首詩描寫宋朝的糧食源源不斷的運往北方邊界,然而宋朝的軍隊卻毫無作用,只要胡吏壹來,宋朝的軍隊就和沒有壹樣,這四句用的是敘述的手法,接著是兩句議論“折沖素恃將與相,大策合副艱難須。”保衛邊疆本要靠妳們,結果這些將軍、官吏毫無用處;接著是四句敘述,然後是兩句議論。再如《楚澤》:“澤荒涼白露根,盈虛無處問乾坤。蟲蟲早氣連年有,寂寂遺人幾戶存。盜賊恐多從此始,經綸空健與誰論。諸公曰議雲臺上,忍使憂民獨至尊。”經過連年的旱災,楚澤地區已經到了沒有幾個人能活下來,而且遍地是盜賊。這是敘述;下面接著議論,對官史的滿腹經綸不務實際,表示了強烈地譴責。再如:《追租》壹詩,其句雲:“赤日萬裏灼”,“禾黍死磽確”。“饑贏乞分寸”,“斯須死苔縛”。“公卿飽天祿,每肆誅求虐”,這是說天旱民饑,而官方不恤。曾鞏在這裏頗有為民請命之意,最後說:“試起望遺村,霾風振墟落”,面對民間疾苦,曾鞏是無能為力的,像這樣的詩歌還有《邊將》等。 曾鞏的吟史詩歌多借古諷今,如《詠史》:“仲尼壹旅人,吳楚據東南。不知千載下,究竟誰貴賤?”用疑問的語氣,抒發了千年歷史紛紜難定的滄桑之感。這首詩寫於王安石變法時期,曾鞏此時借古人之口來自述不得誌的感慨。然而,將來誰勝誰負還未定。除了這首借古諷今的詩,還有如《侯荊》:“侯嬴夷門白發翁,荊軻易水奇節士。偶邀禮數車上足,暫飽腥膻館中侈。師回拔劍不顧生,酒酣拂衣亦送死。磊落高賢勿笑今,豢養傾人久如此。”其中的侯荊二人是古代“士為知已者死”的典範,但詩人卻不去歌頌他們,最後兩句就揭示出了題旨。“勿笑今”壹句是正話反說,意味著當今也不會沽名釣譽的權貴,他們呼朋喚友結為私黨,利用門生故舊的關系沆瀣壹氣,雖然作者沒有確指何人何事,但只要看壹下北宋時期的黨派鬥爭,就可知道這是有感而發的。“豢養傾人久如此”更是壹語雙關,既說明侯荊二人不過是被貴族豢養的爪牙,也說明現在仍然有人繼續幹著這種勾當。 曾鞏學有根底,博古通今,善於運用歷史故事說明現實問題。他的作品“言古今治亂得失,是非成敗”,往住能旁征博引,於平淡之中見透辟。上面這首詠史詩《侯荊》也頗得“《春秋》筆法”,用字精審而暗含褒貶,如“偶”“暫”兩字點出了魏公子與燕太子的虛偽,“豢”字也暗含褒貶。由此再看開頭的“白發翁”、“奇節士”就愈見其嘲諷之意了。 曾鞏詩中還有不少詠史之作。多憑借古人來抒發人生的感慨,這些詠史詩寫得慷慨悲壯,流露出的感情深沈凝重、雋永悠長。如《垓下》:“三傑同歸漢道興,拔山余力爾徒矜。泫然垓下真兒女,不悟當從壹範增。”古人雲:識時務者為俊傑,詩以嘆惜之筆調表達了對不識時務者的歷史英雄人物項羽的緬懷之情。再如《孔明》:“稱吳稱魏以紛紛,渭水西邊獨漢臣。平日將軍不三顧,尋常田裏帶經人。”這首詩則帶有很濃重的借古諷今味。這首詩寫於襄州,此年神宗下詔呂惠卿為參知政事,呂惠卿上臺後,想找曾鞏的過失,未果。曾鞏借《孔明》這首詩借古諷今:詣指神宗不能慧眼識金,為自己空有滿腹經綸而未能施展才華感到惋惜,抒發了自己的懷才不遇之情。 曾鞏詠史的詩歌作於熙寧六年(1073年),此年他奉詔到襄州,襄州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諸葛亮、龐統等名人生於此。加上他沒被重用,刺激了他的創作欲望,如《明妃曲》、《隆中對》、《劉景生祠》、《漢廣亭》等,曾鞏這些詩歌都是借古人之口來抒發自己情感的,謂之借古諷今,字句清新。 通過以上的考察探求,我們對曾鞏詩的藝術特色有了粗略的認識:曾鞏的詩風受宋朝詩風的影響,尤其是寫景物的詩歌成就較高。作為“唐宋八大家”之壹的曾鞏,自幼身受儒家傳統經典的影響,而“心性”及“性善”說對他思想影響最深,他的詩文藝術特色:自然淳樸自成壹家;言必寓理,文必及道;借古諷今,字句清新。今天,我們讀曾鞏詩,不僅可以領略到中華文學寶庫的精華,增長知人論世的本領,養成縱貫古今的浩然之氣,還可以通過認真揣摩仔細咀嚼曾鞏詩的章法、技巧、藝術特色,提高自己的寫作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