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花開了,很疲憊:
東京沒有夜,
樫鳥也不再常見。
2
拿著枝頭的預告,
這些洗鹽的女子
也照料了人世的創口。
3
櫻子在上野帶著寺僧煮茶的時候,
飛雀也熟知
花下小吃中古之樂。
4
櫻子給我的時間,是錯的:
在賞花的人海,
壹位故友在昨日休息。
5
櫻子在說話,
東京此刻給了每位旅人鄉音。
千代田的土坡上有銹,很美。
6
櫻子的命透明。
病院裏沒有病人了,
新綠駐足不前。
7
櫻花盛開。但只有早落的那些,
才觸弦而響
看見了自己。
8
我們離家越遠,越沈默寡言。
櫻花不是這樣:
她走遠了,青春很長,像壹天的西風。
2014年4月2日,東京都
“我的道路是別的。”傅元峰說。“朝聖,告別,戀愛,悲憫等等。它們各有原因。”
? 壹直對傅元峰老師懷著顫顫巍巍的敬意,有幸聽過他的壹場講座主持。他是那種真正能把詩意的書面語自然而然的作用在日常語用的人,音調溫柔徐緩,卻充滿神奇。該怎麽形容?就像點鐵成金的那溫柔壹指,力道不大,卻能化腐朽為神奇,在他的語言下平常生活的汙漬紛紛剝落墜毀,就這樣讓人觸碰到了詩歌伊甸園的內核----那讓人清楚的知道,這是美。
這組旅日短詩,沒有題目,卻美的驚人。首先是日本意象,櫻花、洗鹽的女子、寺僧以及千代田、東京等日本地名,都昭示本詩的日本風味。詩歌的主角是兩條,“櫻花”和“櫻子”,從表面看花是花,人是人,可實際上人是花,花也是人。櫻花主動開放,被人觀賞,然後早落夭亡。櫻子煮茶,說話,在錯誤的時間裏生命透明消逝。它與她,壹起幹凈的消失,就像從未出現過壹樣。日本文學經典的“物哀”意象,足夠含蓄、也足夠明朗的暴露在這詩歌當中。只有早落的櫻花才能遇見觸弦而響的自己,可它那麽美那麽明艷,和青春壹樣。矛盾在這裏,青春在總的時間軸上是短暫的,但在微觀的視角裏,或者當事人的局限視角裏,卻是無比漫長的。櫻花代表了青春,它的消亡是物哀,也是美,它離開了,可青春卻依然在。不管意象在不在,那種永恒的,余音繚繞般的惆悵,也壹直在,並和很快消失的西風壹樣,在心上劇烈的吹過。
就像是傅元峰老師說的,“壹切都各有原因。”美有原因,哀傷也有原因,盛開最燦的櫻花樹下,埋著最年輕的屍體。
於是懷著淡淡的惆悵,把這杯來自東京都的苦澀的茶,壹飲而盡。
? 大概,有時候,詩歌也能,這麽幹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