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華山時,夜幕漸漸降臨。但它挺拔險峻的山形還是隱約可見。壹路西行,華山延綿不斷,其實華山是秦嶺的壹段。秦嶺山脈是黃河流域和長江流域的分水嶺 。自西向東橫亙在關中大地。秦嶺以北是號稱“八百裏秦川”的關中平原,秦嶺以南是號稱“天府之國”的四川盆地。秦嶺南北氣候迥然不同。因為它擋住了北方的寒流南下,也阻礙了南方的暖濕氣流北上。秦嶺多褶皺,是進出大山重要的通道。我們的車行至秦嶺腳下時,天已經完全黑了。
已經在車上顛簸了四個多小時,我迫不及待地跳下車。壹下車,山風迎面吹來,好涼爽的風!這才感覺屁股下的褲子已經被汗水浸濕了。自然聯想到司機多麽的不易呀,他們天天這樣,好辛苦。
山腳下有壹小飯館,專門給過路的司機提供飯菜,免費給車加水。這時又來了壹輛車,他們是壹個運輸隊的。瘦瘦司機利索的從車上跳下來,身上披著壹件夾克。
陜西的面食很有名,拉面勁道,量也足,再臥倆荷包蛋,同行的司機招呼我壹塊吃飯。那位瘦瘦的司機就坐在我的對面,左手倒飲料,左手夾菜,左手挑面,這才註意到他只有壹條左臂。衣服右邊空空的。難道他用壹只手開車?真的嗎?那麽大的貨車?是的,剛才明明看到他從司機的位置上跳下來的。有點不敢相信。但事實就是這樣的。吃飯時有電話進來,他開始和對方談生意,旁邊坐著的是他弟弟,他們是販磚瓦的。在陜西這邊有聯系人。回去再捎上陜西這邊的礦石,核桃之類的。在這條線上跑運輸十幾年了。
月黑風高,繁星點點,吃飽了飯該進山了。
從小生長在黃土高原,但我的家鄉是壹馬平川。也曾在旅途中欣賞過千山萬水,坐車穿行過壹條條綿長的隧道,登上過蜿蜒曲折的八達嶺長城。但要在漆黑的夜裏走兩三個小時的山路還是第壹次。
擡頭看看巍峨雄壯的秦嶺在夜色中壓頂而來,似乎站在北京街頭的國貿大廈下面仰望天空的感覺。
只能相信司機師傅的開車技術了。他壹定會把我安全送到目的地的。
車子壹前壹後上路了。車燈只能照著車前兩三米的距離,司機壹直拿手機聽音樂,壹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我想看看車窗外的大山,然而並沒有什麽用。只看到了山連著天,星星在山頂閃爍。真的是“秦嶺高千尺,手可摘星辰”。汽車在盤山路上七轉八轉,我緊緊拉著車旁的扶手左搖右晃。車越往山上走感覺越冷。旅途是寂寞的,也是處處驚心動魄的。遇到急拐彎,司機猛打方向盤。我在想剛才那位只有壹條胳膊的司機也不知道怎麽在這條路上常年奔忙的。兩只手尚且忙亂,不夠用,壹只手又怎樣拉剎車打方向盤?在這又是急拐彎又是下陡坡的路段?並且壹邊是峭壁千尺,壹邊是洛水悠悠。
司機壹邊和我拉家常壹邊極速前進。他兒子剛剛打電話說到了北京,在壹家培訓機構進修電腦,學費住宿費要兩萬。司機慨嘆現在的孩子在外面不容易,連自己都養活不了,將來靠他們養老是指望不上的。不如現在自己多掙點,交了養老保險,將來自己靠自己。他又講起自己從小吃苦,在社會上闖蕩,跑運輸十幾年了。“是男人就得吃苦!”他說。看他四十出頭的樣子,沒想到已經飽經風霜了。生活就是煉金爐啊。每個人都像這爐裏的壹塊礦石。在熾熱的爐子裏煎熬,要麽燒成灰燼,要麽練成精金。誰沒有在水深火熱中掙紮過呢!
車子在秦嶺腹地往山上爬行,我們像鉆進了大山的肚子裏,山重水復,壹直走。兩個小時後,車爬上了秦嶺,山風很大,冷得我只打哆嗦,趕緊穿上長袖衣服。山上山下氣溫差別很大。上了山好像到了深秋季節,寒涼寒涼的。體會到了詩人筆下的:壹山有四季,十裏不同天。就這樣壹路行來,從華陰過華縣到了華陽境內。也從初秋過度到了深秋。
到洛南縣城的時候,司機把車停在橋頭,開了微信,閨蜜發來信息,咋不回話呀?今晚睡旅社啊?我趕緊回復,在車上呢,不睡覺,壹直走到目的地。困了我在車上瞇會兒。感謝關心。
走下車活動疲軟的筋骨,對著星星說:“我終於可以馬放南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