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之中,我於詩偏愛,不僅僅中國是詩的國度,而是因為詩多半言簡言豐,意味雋永也。
我尤其喜歡詩詞裏的壹草壹木,總覺得它們被賦予了靈性和詩人的情感。早年背“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和如今再背,感情又有不同。我們講知人論世評論詩,其實評論者自己的心靈成長亦至關重要也。
這個暑假每天讓小寶背壹首短詩,我希望她養成這樣的習慣,在未來的日子裏,無論多麽繁雜的生活,她都能擁有壹個繁花似錦的詩歌世界,她心裏能薈萃最美的漢語,最終有壹種“壹草壹世界”的美好與自守也。
無論主動亦或被動,古代詩人多尚遊。李白“李白乘舟將欲行忽聞岸上踏歌聲。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言淺情深,亦見詩仙之豪爽俠義。“歲暮陰陽催短景,天涯霜雪霽寒宵。五更鼓角聲悲壯,三峽星河影動搖”,老年的杜甫歷經漂泊與困頓,此時歲暮冬至,夜長天寒,詩人的他鄉漂泊的寒冷與孤獨感又呈現,讓我們又壹次體會這位形銷骨立的大詩人的“天涯逆旅”之情懷。
我喜歡孟浩然早年的'“氣蒸雲夢澤,波動嶽陽城”,如今我更喜歡他晚年的“天軒面場圃,把酒話桑麻”。此時想起短文故鄉的北清子和肖福祥兄,他們皆是我可以“待到重陽日,還來就菊花”的朋友。
歲月流逝,歷經種種,越來越喜歡壹種清淺和雋永,喜歡那種安靜淡然悠遠的意境,喜歡那種樸素清亮的情懷。當然,只有歲月漸深,或許才能更懂得詩佛王維,佛禪入詩,不僅僅是壹種哲學的詩意,更是壹種靈魂的狀態。且看他“松風吹解帶,山月照彈琴。君問窮通理,漁歌入浦深”,這樣的自然仿佛天籟,是壹種生活的大自在,古心望塵莫及也。
少年時把屈原的“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作為座右銘,亦寫在筆記本的扉頁上。而如今,依然處在生命的焦慮中,歷盡的壹些艱難、無望、長夜無眠的折磨雖然漸漸遠逝,終於可以得“壹夕安寢”,而劉長卿的那種“茫茫江漢上,日暮欲何之?”和崔顥的“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仍在縈繞著我的心。十幾年前經武漢,未曾登上黃鶴樓,孤獨壹杯稻花香酒,飲盡那份孤獨。而後終於登上黃鶴樓,沒有“晴川歷歷”亦沒有“芳草萋萋”,然後我們驅車去赤壁,那樣的雨,那樣的日暮,那樣的蒼茫,如今想來仍是壹個字“涼”。我並沒有屈原那樣“懷信侘傺,忽乎吾將行兮”,我常常只能是“書中萬水千山”。
“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小寶追問:“嫦娥為什麽後悔偷靈藥?”我壹樂,也許只有長大了讀懂了李義山的人生才會更深地理解他的用意。“碧海青天夜夜心”啊,是怎樣的壹種孤獨冷清?
這樣的時候我常常會想起陶潛,想起他“好讀書,不求甚解”,想他“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這樣的想著,就當是含著壹顆詩歌的清心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