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載體而言,題壁詩雖然都是題在墻壁上,但不是說什麽墻都可以。墻壁又有寺壁、石壁、郵亭壁、殿壁、樓壁之分。題於寺壁者如宋蘇軾《題西林壁》:“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題於石壁者如唐寒山的壹首無題詩:“壹住寒山萬事休,更無雜念掛心頭。閑於石壁題詩句,任運還同不系舟。”題於郵亭壁者如:“山月曉仍在,林風涼不絕。殷勤如有情,惆悵令人別。”(魏慶之《詩人玉屑》卷十)題於殿壁者如:“人皆苦炎熱,我愛夏日長。薰風自南來,殿閣生微涼。”(《舊唐書·柳公權傳》)題於樓壁者如《水滸》第三十七回宋江的“反詩”:“心在山東身在吳,飄蓬江海漫嗟籲。他時若遂淩雲誌,敢笑黃巢不丈夫。”唐宋時期,出於愛護墻壁的需要,也為了方便題詩者,不少寺院、驛站專門設有詩板(詩牌)供過往行人題詩,據王定保《唐摭言》卷十三:“蜀路有飛泉亭,亭中詩板百余,然非作者所為。後薛能佐、李福於蜀道過此,題雲:‘賈椽曾空去,題詩豈易哉!’悉打去諸板,惟留李端《巫山高》壹篇而已。”又據魏慶之《詩人玉屑》卷十壹:“澧陽道旁有甘泉寺,因萊公、丁謂曾留行記,從而題詠者甚眾,碑牌滿屋。”可見當時詩板(詩牌)之多。
就內容而言,題壁詩皆有感而作,是有所寄托的。大致可分如下類型:第壹,政治抱負。這類詩大多對現實不滿,不平則鳴。宋無名氏《題壁》詩雲:“白塔橋邊賣地經,長亭短驛最分明。如何只說臨安路,不較中原有幾程!”諷刺南宋某些人茍且偷安,不思收復中原,“直把杭州作汴州”的冷酷現實。第二,生活困難,乞求得到社會贊助,題詩於壁,廣而告之。有的甚至帶有商品性質,題詩者據以牟利。據清厲鶚《宋詩紀事》卷七:“許洞以文辭稱於吳,尤邃於《左氏春秋》。嗜酒,嘗從酒店貸款。壹日大寫壁,作歌數百首,鄉人競來觀之,售數倍,乃盡捐其所負。”許洞別出心裁,舉辦題壁詩展覽,得到壹筆經濟收入。第三,誌趣愛好。有些詩頗富哲理,堪稱警句。據《宋詩紀事》卷九十六:“宣和癸卯,仆遊嵩山峻極中院,法堂後檐壁間有詩雲:‘壹團茅草亂蓬蓬,驀地燒天驀地空。爭似滿爐煨榾柮,漫騰騰地暖烘烘。’其旁隸書四字雲:‘勿毀此詩。’寺僧指示曰:‘此四字司馬相公(按:指司馬光)親書也。’”上詩用燒茅草和煨榾柮兩個比喻說明了壹個道理:暴發戶往往來如風雨,去似微塵;而老老實實循序漸進的人卻能順利地到達目的地。第四,發思古之幽情,撫今追昔,感慨萬千。唐代宰相王播自幼貧寒,曾寄居揚州惠昭寺木蘭院攻讀。和尚嫌貧愛富,瞧不起他。寺裏有個規矩:敲鐘開飯。可是有壹天,王播聽到鐘聲去吃飯時,只見飯堂已杯盤狼藉。王播意識到有人故意戲弄他,遂題詩寺壁,憤然離去。20年後,王播出任揚州刺史,決定重遊惠昭寺。寺內壹片驚恐,眾僧匆忙把王播當年的題壁詩用碧紗籠罩起來,王播來到寺中,壹眼就看到當年的題壁詩被碧紗覆蓋。他暗暗發笑,揮筆又題詩於壁:“上堂已了各西東,慚愧阇黎飯後鐘。二十年裏塵撲面,如今始得碧紗籠。”(王定保《唐摭言》卷七)詩用前後對比的手法,以“飯後鐘”和“碧紗籠”兩件事尖銳地諷刺了和尚前倨後恭、附炎趨勢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