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如壹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壹場春雪的突然降臨,把麗江裝點成了壹座美麗的童話世界。
在麗江,雪是最難捉摸的,就象壹個調皮的精靈,從來不聽從人們的擺布或是為人們所預知。雖然玉龍雪山的冰川歷歷在目,但對於古城來說,雪仍然是壹個難以請到的貴客。在妳攢足了心情,期待著她的光臨時,她卻躲到不知什麽地方去了,而當妳以為她忘記了麗江,收好了所有的冬衣,以為來年才可見到她的芳容時,雪卻又惦著腳尖輕輕來到妳的面前,給妳壹個措手不及的驚喜。
2005年的春雪,象壹個冬眠夠了的尤物,在春暖花開的時節才突然來臨。她仿佛要盡力表現自己的青春活力,竟然壹下就是三天,賜給了古城壹件奇妙的禮服,送給了大家壹個難忘的驚喜。
麗江下雪的前奏往往是連綿陰雨,然後是雨夾雪,接下來才是紛紛揚揚的雪花。麗江下雪,不會使人聯想到冷酷,也不會使人感覺到嚴寒,麗江的雪只會使人感到美妙無比。雪花忽悠忽悠地飄落,沾在妳的手上,妳的臉上,象寵物的唇吻妳,冰涼中透著壹絲柔情。
不知道為什麽,壹下雪,人們就會往古城跑。確實,古城賞雪別具風味。這只能有壹個解釋,因為下雪是地球上最古老的自然現象,只有在相對古老的街巷,人們才能感覺到雪的美麗和真實吧。雪景中,古老的街巷都呈現出別樣的景色,與陽光下的不同,與燈光下的也不同。人們都在盡情地享受著這難得的美景,享受著這罕見的情致。
霧裏看花,花便有了壹種因朦朧而產生的美。而雪中看花,妳會感嘆雪的高潔,花的堅強,也會贊美雪與花***同創造的新景象。“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壹段香。”這樣的詩句會不詠自來。雖然梅花已經遠去了,但春天的花在雪中傲然開放卻有另壹種風采。“竹疏煙補密,梅瘦雪添肥。”這是怎樣的詩情畫意呀!
在雪中走進木府,木府也全變了樣。雪中的木府,顯得更加肅穆而莊嚴了。這時候,妳會更多地想起木氏的古老傳說,想起幾百年前,在同壹個地方,同樣下雪的時候,這裏曾經演繹過怎樣的故事呢?
近距離地賞夠了雪,也可以看看白雪覆蓋下的古城全景。毫無疑問,遠觀雪景的最佳去處是獅子山。登上獅子山的最高點萬古樓,麗江古城和麗江新城都盡收眼底,這樣銀裝素裹,這樣高潔無瑕的境界,真的只有在雪天才能看到啊。
告別古城,妳可以去黑龍潭。玉龍雪山隱沒在雪簾裏,黑龍潭也象蒙上了壹層薄紗,有壹種特別的朦朧之美。“妳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妳。”就這樣,妳也成為了雪中的風景。
如果賞雪、踏雪而意猶未盡,人們可以加入打雪仗、堆雪人的行列。打雪仗堆雪人是下雪天最令人興奮,也最有趣味的活動了。
堆雪人,可能是世界上最古老、最普及又最廉價的雕塑藝術活動。
最喜歡堆雪人的是孩子們,壹堆無形的雪團在孩子們的小手下變成了壹個個趣味十足的雪人,那種創造給人帶來的快樂,可能壹生都難以忘記。
壹堆毫無生命的雪,在孩子們手下,經過壓、捏、搓等動作,壹個妙趣橫生的雪人就誕生了。安上眼睛,雪人就活了,做上嘴巴,雪人就笑了。這時候,別說孩子,就連大人們都替他們高興。
當然,堆雪人並不是孩子們的專利,見到這麽難得的雪景,老人也會童心萌發,秀壹回自己的雕塑手藝。瞧這位大爺!他的認真勁兒壹點兒也不比孩子差。
面對這麽美的雪景,婦女們自然也不甘落後,而且雪人還要做成女性模樣,給雪人插上花冠,圍上羽毛圍巾,簡直就象對待自己的孩子壹樣。
常言說,現代經濟就是眼球經濟,誰吸引住人們的眼球,誰就能贏得市場。看來這位商家也深諳此道,商店門口的雪人都堆出民族特色了,路人自然要多看幾眼。
天冷,但又不能關門,請雪人值班迎賓,無疑是壹個很好的創意。
這個也不錯,雪人與店鋪所售的卡通物品風格壹致。
出租車也不忘吸引眼球,在車頂、車前各塑壹個雪人,好不熱鬧。
這輛車把雪人堆到了車尾,回頭率可就高了。
這個雪天過得真是痛快呀!可惜沒人組織壹次堆雪人大賽,不然,說不定還能培養出幾位雕塑藝術家呢。
如果說打雪仗、堆雪人是壹種低層次遊戲的話,那麽在雪地裏習文練武,毫無疑問是高層次的享受和境界了。
瞧這兩位習武者,在雪地裏舒展拳腳,盡情接納大自然的真氣,在綿綿不絕的太極裏感悟人生,這是讓人何等羨慕的精神享受啊。
再看這位畫家,在雪地裏畫速寫!把麗江古城雨雪風霜中的各樣景色都畫出來,這又是多麽美好的追求啊。
常聽人說,雪是無根之水,用雪水烹茶是人生的壹大享受。這不,善飲茶者就邀上三、五知已,就雪燒水,烹天下名茶,那滋味,與平時確有不同。幾杯滾熱的茶湯下肚,禁不住感嘆,人生當此足矣!
雪還在紛紛揚揚的下著,人們的詩情也在春雪中壹點點集聚。這真是壹個美麗有趣的春天啊!
《踏雪尋梅》(上)
是嚴冬輕聲奏響的壹個音符,是皚皚白雪下的壹枝嬌媚。是冰凍三尺時的壹縷幽芳,是萬木蕭瑟中的壹出驚喜。
是歲寒三友中的壹位君子,是百花雕敝時的壹位仙子。是夜深新月下的壹聲情語,是庭院窗邊的壹抹浮影。
是冬日獨艷的壹朵,是春天將來的信使,在萬千的花色中,這便是梅花了。
山園小梅 林逋(宋)
眾芳搖落獨暄妍,
占盡風情向小園。
疏影橫斜水清淺,
暗香浮動月黃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
粉蝶如知合斷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
不須檀板***金樽。
古人詠梅的詩,大約分成四種,或詠其風韻獨勝,或吟其神形俱清,或贊其標格秀雅,或頌其節操凝重。自宋代以後,借梅來抒發閨怨情懷的詩漸少,而寫其意象之美,贊頌它堅貞品格的詩,則漸漸流行起來。明代高啟的《梅花詩》,便是其中壹首。不過,他的詩更具特色的壹點,是梅花在傳統的意象之
外,更被帶上了詩人本身強烈的主體色彩,詩中的梅花,好像就是詩人自己的精神化身。
梅花詩 高啟(明)
瓊枝只合在瑤臺,
誰向江南處處栽。
雪滿山中高士臥,
月明林下美人來。
寒依疏影蕭蕭竹,
春掩殘香漠漠苔。
自去何郎無好詠,
東風愁絕幾回開。
“雪滿山中高士臥,月明林下美人來”。高啟的梅花詩,將雪與梅,當作是匹配的高士美人。
梅與雪,常常在詩人筆下結成不解之緣。宋代王安石便有“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的名句。“踏雪尋梅”更成為許多人冬日的樂趣。梅伴雪生,正生出梅的堅強與高潔;雪為梅襯,又襯出梅的美麗與多情。正是似雪非雪,似梅非梅的意境,才讓這冬日賞梅,顯得情趣盎然,也讓這詠梅之詩,充滿了悠然的韻味。
梅花絕句之壹 陸遊(宋)
聞道梅花坼曉風,
雪堆遍滿四山中。
何方可化身千億,
壹樹梅花壹放翁。
梅花絕句之二 陸遊(宋)
幽谷那堪更北枝,
年年自分著花遲。
高標逸韻君知否,
正是層冰積雪時。
陸遊的詩,總是那樣激情滿懷,就連詠梅,也不是那小家碧玉般的玩味,或是朦朧婉轉的吟詠。“化身”壹字,像是全詩的詩眼,讓詩人的想象飛騰而起,詠梅之心,更是躍然紙上。 梅花是陸遊平生最愛的花,那壹樹怒放的梅花,燃燒著詩人從未冷卻的熱情,或許,詩人也更希望他的愛國之心,能如這樹樹梅花,處處盛開。
梅開盛時,有人賞梅;瑞雪過後,有人尋梅。但可能很少有人知道,在梅含苞欲放時,還有探梅壹說。探梅須及時,過早含苞未放,遲了便落英繽紛。將開未開之時,正是梅花最美之時,半遮半掩,略有羞澀,仿佛靠近那絲絲縷縷的花蕊,便能聽見盈盈花語的聲音。
梅花的顏色有許多,紅梅鮮艷熱烈,黃梅妖嬈跳躍,粉梅嫵媚多情。卻獨有人喜歡白梅,在雪之中靜靜盛開,只等有心人的腳步,因它驚喜,為它感嘆。
與那些繽紛的梅花相比,白梅更加沈靜。它寧願置身於冰雪覆蓋的樹林,也不願象桃李那樣,混雜在春天的芳塵之中。壹剪寒梅傲立雪中,獨有綻放時淡淡的芳香,仿佛將人的心事訴說。
早梅 張謂(唐)
壹樹寒梅白玉條,
迥臨村旁傍溪橋。
不知近水花先發,
疑是經冬雪未銷。
白梅 王冕(元)
冰雪林中著此身,
不同桃李混芳塵。
忽然壹夜清香發,
散作乾坤萬裏春。
王冕詩裏的梅花,總是淡色的。這位中國古代著名的畫家,也喜歡畫自家的梅花。洗硯池邊,壹樹壹樹的梅花開著,進到王冕的畫裏,便成了淡淡的墨痕,這淡淡的墨,正是他內心的折射——“不要人誇顏色好,只留清氣滿乾坤。”
如果在詩人中找那淡淡的梅,李清照莫過於其中之壹。她那些為人所熟知的詩,總是清清婉婉,字字珠璣,宛如壹株清雅的梅,在繁亂的塵世中獨自芬芳。她愛梅,梅花在她的詩裏,也隨她的際遇,盛開和雕零。
漁家傲 李清照(宋)
雪裏已知春信至,寒梅點綴瓊枝膩。
香臉半開嬌旖旎,當庭際,玉人浴出新妝洗。
造化可能偏有意,故教明月玲瓏地。
***賞金樽沈綠蟻,莫辭醉,此花不與群花比。
《漁家傲》是李清照少女時代的作品。此時,梅正在她的詞中嬌艷——明月金樽,玉人出浴,甚至有種她的作品中少見的華麗。後來,李清照與丈夫趙明誠幾經聚散,於是有了“夜來沈醉卸妝遲,梅萼插殘枝”的相思之苦;再到後來,兵荒馬亂,國破家亡,即使對著壹生眷愛的梅,她的心中,卻生出“壹枝折得,人間天上,沒個人堪寄”的悲涼。
如果說李清照是壹枝靜素的白梅,那麽,同是南宋詞人的辛棄疾,便是壹棵虬勁的老梅。他壹生馳騁疆場,即便到了晚年,仍然雄心不減,就如那在淩厲風雪中挺立的梅樹,用堅強的枝丫,撐起壹樹怒放的梅花。
臨江仙·探梅 辛棄疾(宋)
老去惜花心已懶,愛梅猶繞江村。
壹枝先破玉溪春。更無花態度,全有雪精神。
剩向空山餐秀色,為渠著句清新。
竹根流水帶溪雲。醉中渾不記,歸路月黃昏。
是不懼風霜的壹派氣節,是賽過百花的壹抹清麗;是挺立嚴寒的壹種意誌,是與世無爭的壹片高潔;是與月相伴的清雅,是伴雪而生的芬芳;是清純秀美的寄托,也是孤獨心事的低訴;是獨傲世間的勇氣,也是苦苦綻放的思念。可柔、可剛;亦柔、亦剛,這便是梅花,古往今來,在千萬詩人的筆墨中,蘸成不同的顏色,不同的濃淡,不同的愛恨情怨。
踏雪尋梅 (下)
我生在江南,我喜歡梅,不是因為歷代文人墨客的喜愛,亦不是因為那些流傳千載的詩文,我只是喜歡。喜歡她斷然的清絕與令人不敢逼視的風雅,喜歡她素瓣掩香的蕊,喜歡她團玉嬌羞的朵,喜歡她橫斜清瘦的枝,更喜歡她是月色黃昏裏壹剪閑逸。那壹剪寒梅,從三千年前的詩經走來,穿過依依古道,穿過魏晉玄風,穿過唐月宋水,落在了生長閑情的江南,落在了我的心裏。
踏雪尋梅,仿佛是宿命的約定,這約定,期待了三生,穿越萬水千山,才與我悠然地邂逅。我踏雪而來,沒有身著古典的裙衫,沒有斜插碧玉簪兒,也沒有走著青蓮的步子。我尋梅而來,沒有攜帶匆匆的行色,沒有懷揣落寞的心情,亦沒有心存濃郁的相思。我只是來輕叩深深庭院裏虛掩的重門,來尋覓紛紛絮雪間清淡的幽香,來拾揀惶惶歲月裏繁華的背影。
我拾徑而上,漫步在幽靜的梅園,立於花影飛雪之間,恍若隔世遙雲,浮遊仙境。百樹梅花,競相綻放,或傍石古拙,或臨水曲斜,那秀影扶風的瓊枝,那暗香穿盈的芳瓣,無須筆墨的點染,卻是十足的詩味沈酣。人入梅林,絮雪埋徑,又怎會在意紅塵的紛呈變化?又怎會去計較人生的成敗得失?如果妳選擇了寧靜,浮華就會將妳疏離。
雪中尋梅,尋的是她的俏,她的幽,她的雅。那剪寒梅,是青女輕撚玉指,散落人間的思緒;是謝娘彩衣倚欄,觀望吟詠的溫婉。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疏影暗香,如此高雅的意境,暗合了林和靖悠然隱逸的恬淡情懷。林和靖壹生隱居孤山,依山種梅,修籬養鶴。他淡泊名利,絕意仕途,梅為妻,鶴為子,清瑩的冰骨,宛然的風節讓後人稱嘆。苦短人生,有幾人舍得輕輕拋擲;錦繡年華,又有幾人不去孜孜追求。縱有高才雅量,也未必能看淡世事的消長,悟出生命的真意。
雪落人間,舞弄如絮的輕影,穿庭弄樹,推窗問閣。我飄忽的思緒,在無岸無渡的時空裏回轉,我恬靜的心懷,在花香酣夢的風景裏吟哦。“江南無所有,聊贈壹枝春。”梅花宛如知己,將某個溫暖的瞬間凝望成永恒。壹枝梅花,牽引出雲夢般的往事,試問那位遙遠的故人,是否還會記得這個素衣生香的女子?折壹枝寒梅,寄與故人,若幹年後,如果再度相逢,是否還會記得曾經青翠的記憶,記得昨日遺失的風景?天地間,雪花以輕盈的姿態做壹次潔白的回想,追思過往,那些苦樂的年華,在尋夢者的眼睛裏演繹著生命最初的樂章。
行走在幽境之中,所有的浮躁都會隨之沈澱。見地上雪色晶瑩,殘香如夢,不由想起陸遊筆下的梅花,“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在這裏,梅花曲折的命運,如同陸遊坎坷仕途的剪影,這位失意英雄因為梅花的別有韻致而顯得更加高潔深沈。哪怕零落成泥,也不會忘懷她冰雪的容顏,哪怕碾作塵土,也會記得她翩然離去的背影,哪怕繁華落盡,也會永恒留存她淡淡的幽香。
亭閣樓臺,可見人間春意;清風寒雪,自引庭院幽香。我仿佛行走在千年的風景裏,在曲徑通幽處尋找古人散落的足跡。冰潔無塵的梅花,以超然脫俗的氣韻在翰墨裏飄香,以輕逸若仙的風骨守護人間至真的純凈。那執手相看的身影,與世無爭的高雅,感動著我踏雪尋幽的心靈。也想學古人尋覓清幽之處種梅賞梅,也想在匆匆流淌的時光裏寫出千古文章。此處,卻成了無字之詩,任由思緒在梅與雪的呼應中,暢意遊走。
那壹片冰雪的世界裏,有紅裝綠裹的孩童,在晶瑩的冰層上追鬧嬉戲,盡情地滑翔。那天真無邪的笑容,那忘乎所以的快樂,是壹幅意趣盎然的生活畫卷,舒展著他們飛天的夢想。不知誰家的孩子,他年還會來尋覓今日宛轉的童貞,不知誰家的孩子,還會記得這壹次追風逐雲的冰上舞蹈。我從來沒有這樣向往遠方,我希望借著鳥兒的翅膀,在碧空無垠的天際,在浩瀚清澈的冰雪中,做壹次忘我沈醉的飛翔。
踏雪而來,乘風而去,離合的光影在明亮的陽光下升騰靈魂的舞蹈。或聚或散的梅花沈睡在冰雪的夢囈裏,引領我年輕的生命到達春意盎然的地方。尋思古人,同樣的賞梅,卻有詩人把酒而吟的雅致,卻有離人見梅思物的憂傷,更有老者撫今追昔的感慨。壹縷詩心,穿越楚辭漢賦,流經唐詩宋詞,飛度千山碎雪,抵達繁華的今世。江南夢逸,雲水聲寒,今生,我願意做壹剪輕逸的梅花,在風雪中傲然地綻放,帶著今生的夙願,帶著隔世的梅香。
《荒原眷戀·可可西裏》(上篇)
獻給索南達傑的詩
這是地球上最後的處女地。藏青色的高原上,留著億萬年的風沙,縱橫的溝壑,像無盡的歲月留在老人臉上的滄桑烙印。這裏的平均海拔是4700多米,地表之下兩三米就是亙古不變的永久性凍土。這裏氣候極寒,常年大風,是人類極其惡劣的生存環境,卻是野生動物的樂園。綿延起伏的山嶺上,成群的藏羚羊和野牦牛歡快地奔跑,蒼茫的青天中,禿鷲呼嘯著飛過。這,就是我國最後壹塊保留著原始狀態的自然之地和最大的無人區:可可西裏。
在蒙語中,可可西裏的意思是:美麗的草原,美麗的少女。而藏羚羊,就是可可西裏美麗的象征。過去每年的6月,成群的藏羚羊越過青藏公路,由東向西去。8月20日左右又由西向東,它們過青藏路時鋪天蓋地,過往的車輛要等待很長時間。可是,這樣動人的景象如今已經不復存在。歐美黑市上藏羚羊絨價格的飆升,刺激著盜獵者把槍口對準了它們。藏羚羊的壹聲聲哀號,在無人區裏久久回蕩,這哀號穿越稀薄的空氣,穿越蒼茫的風沙,深深劃在壹個人的心口上!他就是原青海省治多縣縣委副書記傑桑·索南達傑。1992年7月在他壹再要求下,治多縣成立了西部工作委員會,專門負責可可西裏自然資源的保護和開發,在惡劣的天氣和自然條件下,他帶領著僅有的幾名幹部,在高原深處巡邏,與盜獵分子開始了壹場曠日持久的鬥爭。
1994年1月18日,在索南達傑第12次深入可可西裏的時候,他沒有能再回來,與18名盜獵分子的搏鬥流盡了他最後壹滴血。他臨死前,還保持著跪射的姿勢。那天,冬寒刺骨,索南達傑永遠躺在了草原的懷裏。
在風雪交加的昆侖山口上,我們見到了著壹座高達20米的紀念碑。這是由民間自發捐款建造的索南達傑烈士紀念碑,整個紀念碑都被厚厚的積雪覆蓋了,碑上刻著:功蓋昆侖。他的黑白遺像,目光深沈而蒼涼,帶著不屈和希望,以及對這片荒原深深的眷戀。
索南達傑死後的第壹個藏歷年,治多縣沒有歌聲,沒有舞蹈,沒有傳統的請客、喝酒和轉山。百姓們聚集在了柏木堆前:他們要為他們的英雄索南達傑舉行火葬,這在藏區是只有活佛才有的葬禮儀式。雪山肅立,長號聲咽,在這片考驗生命與信仰的土地上,壹首首雄渾陽剛的戰歌終於繼索南達傑之後高亢了起來。1997年,青海省成立了可可西裏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第壹個自然保護站建在了昆侖山口下,並起名為“索南達傑自然保護站”。
可可西裏的夜晚,群星在藏藍色的天穹中閃爍著耀眼的美麗光芒。正是為了這些光芒,索南達傑獻出了他40歲的盛年生命。他的壹生已經融入這片冷山與莽原,而他的後來者們正在那悲壯的道路上繼續走下去。他們的努力,使可可西裏正在重新恢復生機勃勃的自然風貌。據2005年初步統計,可可西裏藏羚羊的種群數量已回升到43000余只。藏羚羊的微笑,便是對他們在天之靈最深沈的告慰。
《荒原眷戀·可可西裏》(中篇)
晨曦初露,藏羚羊歡快奔跑的腳步,踩著第壹縷陽光,喚醒了這片遠離塵世而又充滿故事的土地。可可西裏是壹個封閉式的自然保護區,有人說,裏面只有兩種人,壹種是盜獵者,壹種是反盜獵者。
在生存條件極其惡劣的荒原中,壹種人為卑鄙的私利而冒險,另壹種人,則為了高貴的信仰而執著,來到與危險和死亡擦肩的這裏。
他們,就是可可西裏自然保護區的誌願者們。
誌願者們說,可可西裏,如果妳要是去的話,五月份是正合適的,雖然那冷,但畢竟妳能鑿冰化雪,能吃到水。
現在正是五月,祖國的大江南北,正是桃紅柳綠,百花鮮妍的季節。然而鑿冰化雪,能吃到水,就足以讓這些誌願者們感到滿足。對於可可西裏來說,這些人都是陌生人,他們都是從祖國各地遙遙而來,他們之前只是從電視上、報紙上或是書上讀到過可可西裏的名字。然而,他們卻願意放棄記憶裏那些溫暖富裕的日子,來這裏鑿冰化雪,與寂寞為伴。
在可可西裏不斷上演著的盜獵與反盜獵的故事,使這片最大的無人區,時時充滿著悲壯的情感撞擊。
那悲壯,對於親身經歷過的人而言,便成了壹種嵌入生命的悲壯。這悲壯使得這些誌願者們,反而更加深沈地愛著這片土地,愛著這片寂寞的荒原,愛著這片戰友們灑下過鮮血的地方。
舍去生命中的壹個月,換來可可西裏永遠的和平,永遠的安寧。
這句誌願者的誓言,讓人落淚。
許多誌願者都這樣告訴我們,這樣的日子,不止是艱難,不止是磨練,不止是和人類生存極限挑戰,也不止是和盜獵者鬥爭。在這裏,他們讀到了更多關於生命的啟示。
對他們來說,當現實的艱險不斷磨礪著生命時,心靈,也會變得和那裏的天空壹樣高遠而聖潔。
《荒原眷戀·可可西裏》(下篇)
2003年,青年導演陸川帶著攝制組深入我國最大的無人區,拍攝了電影《可可西裏》,給許多不熟悉那裏的人們,帶來了最直逼心靈的震撼。而片中保衛藏羚羊的英雄日泰,便是以索南達傑為原型的。
電影中,發生在可可西裏的是壹個殘酷的戰爭,壹場見證生命和信仰的較量。而拍攝這部片子的過程,也像是壹場戰爭,壹場和自然惡劣條件的戰爭,壹場滌蕩心靈的戰爭。《可可西裏》的導演陸川說,可可西裏的故事難以訴說,只有真正走過的人才能體會。這句話聽起來是那麽熟悉,因為幾乎每壹個從可可西裏走出來的人,都會這麽說。大部分的人也許永遠都不會有機會親近可可西裏這片神秘的土地,但正因為有了索南達傑的犧牲、壹代壹代巡山隊員的奉獻、有了無數誌願者的投入、有了電影《可可西裏》,我們的心正離它越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