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只愛壹點點
不愛那麽多，
只愛壹點點。
別人的愛情像海深，
我的愛情淺。
不愛那麽多，
只愛壹點點。
別人的愛情像天長，
我的愛情短。
不愛那麽多，
只愛壹點點。
別人眉來又眼去，
我只偷看妳壹眼。
2.情人的吵架
不說什麽時候走，
不說什麽時候回，
她鎖上了箱子，
也鎖上了眉。
我送她上車站。
她說“不要妳來陪”！
我說替妳買車票，
她說：“妳送誰？”
3.請把戀愛終止
請把戀愛終止，
壹切都要告停。
唯有有中生無，
無情才是有情。
何必傷心淚盡？
何必理屈詞窮？
唯有深入淺出，
淺情才是深情。
壹九八二年壹月二十五日
4.情書會失效
愛不能分離，
分離不可靠。
愛壹失掉身體，
就不可逆料。
愛靠身體連接，
情書會失效。
情書愈寄愈要丟，
哪怕寄掛號。
高人不信寫情書，
只相信擁抱。
知道擁抱壹不成，
就大事不妙。
有人日夜寫情書，
想來真好笑。
還是趁早存點錢，
去買安眠藥。
壹九八二年壹月二十五日
5.形而下的形而上
我們相逢，
在萬年的壹段；
我們相遇，
在大千的壹站。
多少復雜，多少變幻，
多少奇遇，多少條件，
我們相切，在幾何的圖案。
我們相會，在時間的壹剎；
我們相對，在空間的壹榻。
多少巧合，多少驚訝，
多少因緣，多少牽掛，
我們相依，
在人海的大廈。
我們相愛，在永恒的壹晃；
我們相戀，在無限的壹蕩。
多少起伏，多少希望，
多少進出，多少流暢，
我們相交，在形而下的形而上。
壹九八壹年
6.情就會退票
盡量少的情，
盡量多的笑。
不是情多不好，
而是不可靠。
盡量松的情，
盡量緊的抱。
不是情緊不好，
而是常無效。
盡量淡的情，
盡量濃的要。
不是情濃不好，
而是會跑掉。
歡樂比情更真實，
歡樂是創造。
沒有歡樂臥底，
情就會退票。
壹九八二年
7.然後就去遠行
花開可要欣賞，
然後就去遠行。
唯有不等花謝，
才能記得花紅。
有酒可要滿飲，
然後就去遠行。
唯有不等大醉，
才能覺得微醒。
有情可要戀愛，
然後就去遠行。
唯有戀得短暫，
才能愛得永恒。
壹九八二年壹月二十三日
8.愛裏
愛裏不見是非，
愛裏不見強弱，
愛裏只有情，
情沒有對錯。
愛裏只見花飛，
愛裏只見葉落，
愛裏只有美，
美沒有善惡。
寧願因情生災，
寧願因美致禍，
寧願情人說謊，
可是我不說破。
壹九八二年壹月十七日
9.忘了我是誰
不看妳的郟?br />不看妳的眉。
看了心裏都是妳，
忘了我是誰。
不看妳的眼，
不看妳的眉。
看的時候心裏跳，
看過以後眼淚垂。
不看妳的眼，
不看妳的眉，
不看妳也愛上妳，
忘了我是誰。
(1974)
10.讓我們笑著分手
人生既是巧合，
巧合不會長久，
壹朝西廂琴斷，
豈能常相守？
昨天還是情人，
明天不再是朋友，
今天忍住眼淚。
讓我們笑著分手。
(1974)
11.兩億年在妳手裏
--壹九八三年十二月十日夜得南美化石，給夢中的小葉
時間已化螺紋。
三疊紀生命遺蛻，
告訴妳不是埃塵。
從螺紋旋入過去，
向過去試做追尋，
那追尋來自遙遠，
遙遠裏可有我們？
兩億年在妳手裏，
時間已化螺紋。
中生代初期殘骸，
告訴妳萬古長存。
從螺紋旋入過去，
向過去試測無垠，
那無垠來自遙遠，
遙遠裏會有我們？
兩億年在妳手裏，
時間已化螺紋。
南美洲渡海菊石，
告訴妳所存者神。
從螺紋旋入過去，
向過去試問餘痕，
那餘痕來自遙遠，
遙遠裏正有我們。
12.把她放在遙遠
愛是壹種方法，
方法就是暫停。
把她放在遙遠，
享受壹片空靈。
愛是壹種技巧，
技巧就是不濃。
把她放在遙遠，
制造壹片朦朧。
愛是壹種餘味，
餘味就是忘情。
把她放在遙遠，
絕不魂牽夢縈。
愛是壹種無為，
無為就是永恒。
永恒不見落葉，
只見兩片浮萍。
(1984)
13.妳總有愛我的壹天
別把頭兒扭，
別把臉兒板。
不管妳多神氣，
妳總有愛我的壹天。
水總流下海，
獸總跑上山，
紙總寫上字，
香總燒成煙，
妳就是當了小尼姑，
也不怕妳不出庵。
別把嘴兒翹，
別把眼兒翻，
妳會回心轉意，
妳總有愛我的壹天。
14.李敖的詩
因為我從來是那樣，所以妳以為我我永遠是那樣。
但這回妳錯了，我改變得令妳難以想象。
壞的終能變好，弱的總會變壯；
誰能想到醜陋的壹個蛹，會變成翩翩蝴蝶的模樣？
像壹朵入夜的荷花，像壹只回巢的宿鳥；
或像壹個歸隱的老哲人，
我消逝了我所有的鋒芒與光亮。
漆黑的隧道終將鑿穿，千仞的高岡必被爬上；
當百花雕謝的日子，我將歸來開放！
15.狹路相逢
我把妳撞，
妳把我踩。
本非冤家，
奈何路窄！
壹九八壹年七月二十八日
16.有個“中”字真不好！
浪花來了就是海，
浪花退了就是島，
這叫海灘，
它不會天荒地老。
***
跑的來了就是獸，
飛的來了就是鳥，
這叫蝙蝠，
它不是人間主角。
***
不要是這又是那，
不要是站又是倒，
不要中間，
不要中立，
有個“中”字真不好！
壹九八二年壹月二十九日獄中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