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的歷史上,曹操是個有爭議的人物。歷代人都指他為“奸雄”,到舞臺上還將他醜化為“白面奸臣”。大概到了20世紀60年代,壹代文豪郭沫若才站出來為曹操“翻案”、講“公道話”。毛澤東他老人家也頗為欣賞曹操,曾留下“魏武揮鞭”的詞句。
曹操何許人也?看來是壹個性格比較復雜的人物。
曹操富有正義感。他20歲任洛陽北都尉時,凡違禁者均依法處置,即使權傾朝廷的中常侍至親違禁亦照打不誤。東漢末年董卓暴虐異常,荼毒百姓,人皆懼之,曹操卻只身帶七寶刀欲刺殺董卓,因臨時事變未能成功。後他又召集十八路諸侯會盟討伐董卓,體現出他疾惡如仇的氣概。但他也有邪惡的壹面。他刺殺董卓未遂為中牟縣縣令陳宮捕獲。陳宮慕其忠勇,棄官隨他潛逃至成臯地界呂伯奢家中。呂伯奢系曹操父親的結義兄弟,見義侄來投,趕快安排家人宰豬,自己又騎上驢子出門買酒。曹操時為驚弓之鳥,聽到堂後有磨刀聲,便懷疑呂家要謀殺他,竟拔劍闖入後堂連殺八口,才發現磨刀人原是要殺豬款待他。為了滅口,他又將錯就錯,再把買酒回來的呂伯奢殺死,還大呼“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
曹操頗講義理。他對當時負有忠義雙全盛名的關羽十分敬重,在關羽暫投他處時,他使盡渾身解數要留住關羽。怎奈關羽得知劉備去向後執意要投歸故主。他的部下認為放走關羽無異於放虎歸山,建議追而殺之。曹操卻贊揚關羽“不忘故主,來去明白,真丈夫也!”要手下“皆當效之”。曹操在擊敗袁紹後,袁紹手下謀士沮授、審配被俘後均不願背叛故主寧願受戮,曹操憐其忠義,均給予厚葬。曹操大敗袁譚後把他斬首,並號令“敢有哭者斬”。袁譚部下王修卻冒死哭於袁譚頭下。曹操感於王修義舉,下令收葬袁譚,並拜王修為上賓,封為司金中郎將。而對於那些見利忘義的人,曹操卻十分鄙惡。呂布手下的宋憲、魏續和劉表手下的蔡瑁、張允出賣故主投靠曹操,曹操都先後利用“借刀殺人”之計鏟除他們。苗澤為長期占有壹女人而出賣其姐夫,楊松為貪得賄賂而出賣其主公張魯,在投靠曹操時,曹操都連聲譴責並將他們斬首。但曹操也有其玩弄公理的壹面。他手下管糧官王裏工作精細,忠心耿耿。在與袁術對陣時,軍中缺糧,軍士無不嗟怨。曹操見景,便來壹個“借頭平眾怒”,誣稱王裏“故行小斛,盜竊軍糧”而將他斬首,用於安定軍心。他愛慕徐庶的才能,卻采用欺騙的手段把徐庶騙至許都,害得徐母自縊身亡。
曹操註重“惟才是舉”。他對於那些有真本事的人,不論其出身和過去是否當過對立面,只要投靠他,均以重用。典韋、許褚均當過土匪,曹操見他們為人豪放且武藝高強,皆擢用為貼身護衛。袁紹手下書記官陳琳曾替袁紹寫壹篇討曹檄文,罵得因頭風痛臥在床的曹操毛骨悚然而冒出壹身冷汗。後袁紹兵敗,陳琳被曹操所擒,左右皆勸曹操把他殺掉,曹操憐其才,不但赦免他,還封他為“從事”。大將張遼原事呂布,曾當面罵曹操為“國賊”。曹操見他忠勇,亦收他為將,賜爵為侯。但曹操也有任人惟親的壹面。他的族親將領有的本事並不大,他都授予兵權,委予重任。結果,曹仁丟樊城,敗新野,棄南郡,失襄陽;曹洪被馬超趕出潼關;夏侯淵被黃忠斬殺於定軍山。任人惟親所帶來的慘重失敗,使曹操統壹中國的進程嚴重受阻。
曹操重感情。他手下勇將典韋為保護他而戰死,他親自設祭號泣,回許都又立祀祭之,還把典韋的幼子收養府中。第二年他率兵路過典韋戰死的地方,又親自拈香放聲大哭吊奠典韋亡魂。謀士郭嘉隨他西征烏桓,屢獻奇謀,不幸半途病亡。曹操大哭“天喪吾也”而隆重祭之,並把郭嘉的兒子也收養府中。赤壁兵敗時他想起郭嘉,又大哭“哀哉!痛哉!惜哉!”但曹操也有無情的壹面。謀士茍或曾為他制定“深根固本以制天下”、 “挾天子以令諸侯”、“堅守官渡以待變”三大戰略決策,喜得曹操曾拿他與漢朝開國功臣張良媲美。但後來曹操想要晉升“魏公”,茍或提出不同意見,卻被他采取隱晦手段置於死地。茍或的侄兒茍攸也遭受同樣的命運。行軍主簿楊修耍了點小聰明,亦成為他的刀下鬼。
曹操在征戰中懂得體恤老百姓。他在征途中看到“白骨露於野,千裏無雞鳴,生民百遺壹”的景象,不禁發出“念之斷人腸”的感嘆。在征戰張繡時,他見壹路麥熟,便號令三軍凡有踐踏麥田者斬,不意麥田中飛出壹鳥驚動他的坐騎而竄入麥田,他亦“割發代首”;在征伐袁紹時,他又下令三軍“如有下鄉殺人家雞犬者,如殺人之罪”,令三軍無不震悚。在征戰袁譚時見百姓驚慌失措,亦動員他們速往山中躲藏,以避兵亂之災。但曹操也有因感情用事而亂殺無辜的壹面。他的父親壹家老小40余人被黃巾余黨斬殺,他誤認是徐州太守陶謙所為,下令要將徐州百姓盡行屠戮。軍隊所到之處,殺戮人民,發掘墳墓,搞得天怒人怨。
曹操最突出的優點是有雄才大略。他在政治上“挾天子以令諸侯”,在戰略上善於集中有限兵力對諸侯實施各個擊破。在戰役中他經常身先士卒,親自督戰。“濮陽遇呂布,宛城遇張繡,赤壁遇周郎,華容遇關羽,潼關遇馬超”,到斜谷時又被魏延射中人中斷折兩顆門牙,可謂幾番死裏逃生。他知己知彼,在“煮酒論英雄”時分析各路軍閥的長處和弱點,可謂人木三分。他處事機敏,在行刺董卓時見大勢不妙,便迅速改變說“要進獻寶刀”;在持劍要斬殺張遼時,聽左右說張遼是忠義之士,便趕快丟棄手中劍改口說:“哈哈我這是跟妳開玩笑!”他才華橫溢,他的詩激情豪放,流傳千古。他有時又顯得格外寬容。在官渡打敗袁紹後,有人將壹份曹營將官與袁紹暗通的名單獻給他,建議“逐壹點對姓名,收而殺之”。他卻連看也不看地說:“在袁紹強大的時候,我也感到不能自保,何況他人乎?”遂命將那份“通敵”的名單燒掉而既往不咎。
對曹操這樣的人物,確實叫人很難評判。與曹操同年代的壹位名士叫許劭,曾當面評曹操是“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三國演義》作者羅貫中把曹操當作篡漢的叛逆來描寫,但也客觀地反映了曹操的英雄本色。後人有壹首《鄴中歌》,說曹操是“功首罪魁非兩人,遺臭流芳本壹身”,意思是說,在曹操身上有功也有過,有香也有臭。但縱觀曹操的壹生,應該說他身上的英雄之氣是超過邪惡之氣的。其壹,從政治上講,曹操是壹個傑出的政治家和軍事家,在漢末軍閥混戰之時,對統壹我國北方起了重要作用;其二,從組織路線上講,曹操雖有任人惟親的壹面,但他“惟才是舉”是古今所承認的,否則,他手下不會雲集著壹大批傑出的人才;其三,從個人素質上講,曹操的才華表現得比較全面,不論政治、軍事,還是經濟(屯田制)、文學(詩人),都是出類拔萃的;其四,從思想作風上講,盡管他的奸詐和利己主義表現突出,但政治家的瀟灑風度也體現得頗為淋漓盡致,包括他的“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的利己主義觀點,他都會毫不隱瞞地當眾表達出來,不像有些人既要當婊子又要樹牌坊。總之,曹操絕非“聖賢”,但卻是壹個活靈活現的有血有肉的歷史人物。歷史還將站在各個不同的角度,繼續對他做出各種各樣的評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