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的本質是什麽?
終於有點眉目了。是反映現實,描寫現實麽?不如請攝影師來。是批判現實,揭露醜惡,褒揚善良,張揚人性麽?不如聽政治家與道德家的演講。是揭示人類的普遍理想及愛嗎?不如請宗教人士來宣教。我認為文學之所以為文學就是有壹種文學性在裏邊,文學性也就是文學的本質。我認為文學性就是陌生化技巧,詩歌語言,美的氛圍和心靈的激情。(壹)陌生化技巧所謂陌生化,就是使人們熟悉的、司空見慣的東西加以適當變形,即適當陌生,這樣延長人們對事物的感受時間,使人們對司空見慣的東西更加重視起來。文學的目的就是要喚起人們對生活的熱愛和對生命的熱愛,而要保持對生活、生命的熱愛就必須持續熱愛生活中的人、事、物和熱愛生命中的寸寸時光,也就要擊碎生活中的平庸和生命中的麻木空虛。要擊碎生活中的枯燥平庸和生命中的麻木空虛,就必須對生活和生命有細膩的感受,而陌生化技巧正是使生活中司空見慣的事物和生命中不經意的細少情感陌生化,加以變形扭曲,延長對生活和生命的感受、體驗,從而體悟到生活的意義和生命的激情。作家們的創作正是基於這個文學的目的。因此,凡是有成就的作家莫不註意陌生化的技巧。如巴爾紮克用現實主義的手法描述了法國資產階級暴發戶日趨擊潰沒落的貴族階層,從技巧和情節上都使用了陌生化技巧,使人膠從其作品的形式和內容上了解了法國壹個時代的社會生活,而與他相距不殯的司湯達在其《紅與黑》中又有所創新,在技巧上除了有現實主義外還有浪漫主義色彩,以及融進了比較細膩的心理描寫,在內容上描繪了波旁王朝復辟時期小資產階級的個人奮鬥史,這樣從技巧和情節上都使用了陌生化技巧,使我們從小說的形式和內容上了解法國了波旁王朝復辟時期的社會生活和個人生活。再到後來的普魯斯特則大量使用意識流手法,結構上采用教堂式結構,在情節上淡化處理,所有這些都采用了陌生化技巧,而這種陌生化技巧的使用,使人們對法國世紀末的上流社會生活和人們的精神生活有了壹個深刻的了解。陌生化技巧的使用還表現在許多方面,如托爾斯泰的《戰爭與和平》從壹個非軍人的眼裏來觀察壹次戰爭,給人壹種新的感受,福克納的《喧嘩與騷動》分別從壹個仆人、從男主人、從壹個白癡三個不同性格、不同地位、不同智力水平的角度反復對壹個家族進行觀察、敘述,這已不只是壹次陌生化,而是多次陌生化,而正是這多次陌生化使壹個家族的衰落過程有壹個更全面、更細膩的感受。因此,陌生化技巧的使用,不僅僅是俄國形式主義者提出來才有的,而是整個文學史反映出來的壹個規律。文學要喚起人們對生活和生命的熱愛,就必須使生活和生命陌生化,要使生活和生命陌生化就要在作品的技巧和情節上進行陌生化,而小說的技巧和情節的陌生化正是小說從內容到形式不斷進步、不斷創新的動力。這是讀者的要求,也是文學的要求,文學的目的。(二)詩歌語言詩歌語言,或稱文學語言,這是相對於散文語言或口語而說的,實際上,詩歌語言也是壹種陌生化,這是對口頭語言的陌生化。文學源於生活,又高於生活、獨立於生活、反作用於生活。就是說,文學的素材來源於人們的生活,但是它又不同於生活,而是經過了作家陌生化的處理,人們又是通過文學作品的體悟加深對生活和生命的體驗,喚起對生活和生命的熱愛的。語言是人們交流思想、表達感情的手段,要使生活和生命陌生化,就必須對語言進行陌生化,而對語言進行陌生化就是對口語陌生化,也就是采用書面語言。在古希臘時代人們說話正像伊索寓言壹樣短小精悍,而不像荷馬史詩中那富有特色的荷馬式比喻語言,而正是荷馬式語言加深了人們對荷馬時代的感受和體驗。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和戲劇的語言也不同於口語,采用的是詩歌語言,加深了人們對伊麗莎白時代的了解和感受。不有普魯斯斯文文物的語言也不是口語,而是詩壹般的語言,對口語進行陌生化,才顯示其文采。在中國文學史上也是如此,比如先秦時代的《詩經》其語言就不是口語,它不像同時代的諸子散文,如《尚書》、《國語》等語言,後者更接近於口語,而前者《詩經》使用的是詩歌語言,不僅利於記誦、傳唱,更重要的是延長、加深了人們對周代的社會生活和情感生活的體驗。再如唐詩宋詞,更是我國文學史中的奇葩,然而很明顯的是唐詩宋詞的語言形式唐宋時人們的口語相去是多麽遠啊。唐詩宋詞有那麽多嚴格的規定,而人們在日常生活中不可能“出口成詩”或“出口成詞”,然而正是這些詩歌語言形成的詩詞,“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延長、加深了人們對友誼的感受,“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延長、加深了人們對友人和家人的思念,“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延長、加深了人們對國家的憂患意識,“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延長、加深了人們對時光逝去的嘆惋……中國古代的小說在很長壹段時期裏是不算正統文學的,因此,得名“小說”,就因為其語言的口語化,缺乏詩意,等同於生活,也就不易感受生活。壹直到清代的《聊齋誌異》和《紅樓夢》古典小說才獲得較高的聲譽,而這兩部小說,《聊齋誌異》語言上是采用文言的,文言文正是書面語,是對口語的陌生化,《紅樓夢》與前期的《水滸》、《三國演義》比較而言,更註重於文采,也即采用書面語言,即詩歌語言。因此,對口語的陌生化是古典小說獲得生命的重要條件。到了現代,從現代詩歌史也可看出口語陌生化的重要性。新文化運動壹開始就提出了廢文言而倡白話,詩人們懷著滿腔熱情的用白話創作了大量的新詩。雖然這在反對傳統上有其進步意義,但是對詩歌的建樹並不高,像胡適、沈尹默、劉半農用口語寫了大量的詩,在當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