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多少次,我糾結於陳年舊事的那個年代。妳總是,把壹年中最幽微的詞,留在今日。即使五月和三月壹樣,妳的心散發著迷人的香氣。春天的豐盈,留下美,在女人身體裏熱得發燙。
在行走的人群和擁擠不堪的門,空氣被太陽曬出足夠的汗水。沈默的妳,神韻無可匹敵,因妳而生暗香。沒人知道,妳如何借用生活打磨自己。
曾經,妳擁有壹個孤獨的月亮。穿梭如風撕開蒼穹的鬥蓬,默不作聲消逝於晴空,不帶走天邊雲朵。妳是今生的異鄉,卻又是另壹個世界的故鄉。說好了,不求地老天荒,只要壹世情長。曾經,妳擁有壹方落葉扁舟。只願等待停靠最寧靜湖泊,是信是念是那壹天。幾番隨波逐流,為生活渾濁漩渦,才埋進了流年。
五月,妳躺在壹張白紙上睡覺,在陽光下妳那麽清晰。藍的眼睛,棕色的發,幹凈的容器。沿著我在紙上畫的那條線,被圍困在歡聲笑語裏。在妳的夢境裏,壹次次與妳對話,壹次次與妳軀體遊蕩,暴露出妳愉悅的影子。
二
長亭、古道、殘月、黃滕酒和紅酥手。我們的目光攙著目光,守著壹口鐘,多希望鐘擺就此停下來,擺脫世界的秩序。站臺、渡口和旅店,甚至被稱為家的房子。每到壹個地址,記憶中的死角,丟失的東西太多,讓我驚醒壹次。人世越來越輕,輕得像白紙,印出背影的人對著余燼嘆氣。妳的影子是奢侈的,擁有稀世達到余溫,今生都帶不走。那天,大地的眼淚,掛在天幕。可霧靄太重,就等在那裏。我的眸子裏,有妳輕盈的腳步和香味兒,有妳恬靜的面容,閃動著聖潔的光澤。定格,看妳漸行漸遠,爾後瞬間消失。
記得那壹天,妳微揚起的頭,妳焦灼的眉,妳清晰的眼神,妳輕啟的唇,以及宿醉後,妳蒼白而高貴的容顏。正飄落的秋葉因此而停下,沿著妳的腳步跳躍,貼著妳的脈搏舞蹈。以訣別封箋,不留絲毫空間,從此再也不見妳的容顏,從此天涯海角兩陌路人。季節輪回,許多的影子飄走。妳就在我心裏,我卻不忍離去。壹次次地與自己的影子握手道別,又壹次次地吹滅燈盞,打開門,站在陽臺上看看星星,坦然面對妳的瞬間裏,我在此岸,永遠等待。
妳遠在異鄉,隔著迢迢的山水,劃著槳遙望。我不能向東去,只能南北穿梭。我停在流水旖旎的光波中,停在撞擊的瞬間,停在別離的晃動裏,久久不能自拔。
世界寂靜,聽得見月光撲閃的聲音。視角裏的暖,模糊了季節。妳裸出手臂,微微的涼又微微的暖。妳,不過是我生命中壹段插曲。
我耗盡全力去追妳的腳步,跑得越快,妳去得越遠。記憶,壹天天褪色,內容,卻並未縮減。偶爾人靜的時候,也會想起那個曾經跳躍了壹下的音符,該在的壹切仍在,只是色彩不再如當初那般鮮艷。塵世中的情與愛向來如此。
三
瓦克娜,當年我們選擇月下廊橋而歇。不問江湖恩怨,更不問今夕是何年,在廊橋上相愛,月下吟詩,醉裏挑燈。我們始終相信:將來有更美好的四月天,愛與美。不問功名,不問利祿,只問情為何物,把愛當成壹生的使命。不說哀怨,也不說滄桑,只說愛,和兒女情長。滾滾紅塵都難以改變我們的風清月白。
月下,妳坐在我身邊,妳的氣息幽然,而我的體溫是離散的脈沖,我和妳,還隔著壹個主體的距離。在廊橋上我們整整呆了壹晚。午夜,我們走過微雨的街道,壹路剪下行走的影子,貼在臨街的窗玻璃上,記錄黑夜中的暗湧。我感到妳在沈默中偷偷看我。妳透明的呼吸,似音符沈沈落下。妳把內在血液打開,創造妳最後的幽冷嘴唇。
夢境,孤步獨影,在我們年齡的鉛垂線上靜聽:我們沒有足夠悠閑的時間去感受花開的爛漫,也無從談起駐足在田野路徑,傾聽壹下小草破土時的第壹聲歌唱,抑或是在靜默裏,領略壹場夕陽西下時,轟轟烈烈的壯觀美景。
我們沈醉於那瞬間的隱秘,並感受驚艷的美景和寧靜的浪漫。人生之匆匆,瓦克娜的美麗與純潔,在我生命裏虛擬中延續。就像壹柄利劍,插在了我的心上,永遠無法拔出。很想修飾今晚的月色,墻邊樹影婆裟,在微波中左右搖擺,我拖著疲倦的身體行走江湖。
即使,等待下壹個秋天走上枝頭,回家的路途是否還亮著最後壹盞燈?沒有妳手裏握著依靠,握著溫暖,握著心跳聲,蒼白,空洞,無意識。孤獨的靈魂在生命裏燃燒,懷著苦戀的心,我的目光在壹片靜美的空間裏回旋蕩漾。壹個人靈魂的燭照,壹個人的記憶,壹個人的歌唱。晃眼中,壹天不見了,壹月沒影子了,壹年不存在了,十年還沒來得及感覺,妳就銷聲匿跡了……
我經常翻閱光陰的段落,寫下壹篇篇愛的箴言。壹樹梨花,安靜地停在樹枝上。是等待壹場春風?是等待壹場春雨?還是等待壹個人熟悉的腳步和她的眼神?抑或,是等待壹個人,等待她迢迢千裏卻十多年不曾改變的倩影?
四
多少次在夢中,看到繁星的夜晚,星與星近在呼吸之間,卻不知我們彼此的視線,其實我們遠隔著幾千年。喊壹聲,瓦克那——我是愛人!我不想像壹只蝸牛背負十字架,艱難而痛楚。
愛情,只是壹瞬間的決定,卻纏繞了我壹世的光陰。生命,總在流逝中。紅塵已那麽重,陰影已那麽深。當壹切再也回不來,才明白了:曾經,是多麽的動人心魄……妳從青澀的學生,匆忙趕往青年和中年,從時光中汩汩流下,像壹個孩子壹樣天真、爛漫。
在玫瑰園傍晚的色彩中,妳赴壹場生命之約,傾倒出體內的宿怨和愁苦。在冬日的月色下,飲離別的酒,正在枯萎中忍受煎熬。在滿含淚水的眼裏,妳最後的愛,像海壹樣遼闊和不朽。不悲不喜。這遼闊,這安靜,無法容留妳皈依的靈魂。
歲月無聲,只有如約的心靈。那個多情的女子,在陽光下驀然回首。妳飄忽不定的眼神裏,想告訴我什麽?有壹天,海會枯,石會爛,我們承諾永不停止。如今,八千裏路雲和月,我和妳各自壹方。我聽見遠方的呼吸,還有迢遙的思緒和淡淡的愛意。不知那遠方,是否有夢的棲息地?縱然我化作壹把傘,也難與妳風雨兼程,唯有我們的孩子,純得天鵝般美麗。
太多的情,太多的累。心,壹次比壹次緊;心事,壹次比壹次嚴重。因為妳在自己的國度,揮揮手,妳的愛多麽遠。我背過身去,不忍看到鏡子裏的妳,如此的憂傷。
多少次的仰望,多少次的思念。漸次遠去的妳,所愛的人影子早已模糊,冰涼,激烈,堅定,靜謐。我的內心和外表的皺紋正在壹點壹點地把自己的當年埋掉。
依然在這街頭。分別了許久許久之後,妳走進我的眼睛。還是夢裏夢著的那個樣子,只是比夢真切。妳說過,我們還會相見。此後,我就悉心數著日子。期待的目光,也被日月扯得很長。在歲月不測的風風雨雨裏,妳的身影越來越近,以壹種暖昧的光芒,緩緩逼近我。命運緣何將妳我牽扯,我從妳眼裏讀出了珍重。
今日相逢是我昨天的夢,妳又匆匆走遠。
五
我在廊橋上等妳。
望著漆黑的天空,我流淚滿面。我背負著不堪其重的愛情,已經絆倒在婚姻的門檻之外。在我生命的日子疊加下,別無選擇。人間很多濃淡情緣,往昔的人和事、人和物,都順著泥沙俱下的時月,湮滅了當初的色彩,改變了本來面貌。時光壹天天改變著人的容顏,當青春的氣息離自己越來越遠時,年歲告訴妳,不該忘記的卻被忘記,該遺忘的,總是在妳眼前晃。
我在廊橋上等妳。草在低處,河床在低處。殘酷的生活和宿命的蒼茫,在低處。妳固執而卑微的愛,等待了千年。那年,飄零。相逢。且愛。為我們的邂逅和美好。壹首詩,為我們低頭燃燒,為激情後被掏空的靈魂和肉體,所有程序都不精致,緊張過於簡單。那就是盛開,壹次次怒放。
我在廊橋上等妳。站在歲月路口,如臨下壹個年輪。期盼和等待;苦澀與甜蜜。
時間的擺鐘、指針,我們的距離彼此的呼吸壹直很遙遠。咫尺天涯是因為我們愛上了望穿秋水,我們喜歡它的蕩漾、清澈、纖塵不染。妳匆匆走過壹段人世的風景,依然堅守潔白的本質,在別人的故事裏,演繹離合悲喜。自從妳在那個秋天離去之後,思念,隨著葉片飄零,只剩下幹枯的枝條。整整壹個冬天,我站在幽思繾綣的梅前,等妳!
我這裏成了彼岸,妳那兒成了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