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林子的主人是壹個很和氣的姑娘。秋天,來往行人口渴時朝著林子喊壹聲,她便進了林子親自給摘幾個又大又紅的橘子送給他們,別人給她道謝時,她只不好意思地點點頭,要是遇到有人要送點時候東西回報時,她就像受驚的小鹿似的搖了搖頭迅速鉆回林子裏。後來,人們知道她不會說話,於是喚她啞姑娘。
啞姑娘今年十三歲了,身子骨雖小小的力氣卻很大,能夠擔起兩桶水來給自家菜園澆水。每年收好的菜除去給父親留下的下酒菜都拿到鎮子上去買了。啞姑娘家種的菜都水靈得很,味道也不錯,很受到鎮裏人的歡迎。遇到面熟的人來買時,她在用秤稱好的菜裏又多捎了幾根蔥或再抓壹把青椒。
這年秋天,園子裏的蔬菜長得特別好,白菜兩顆就能有壹斤。頭天晚上,啞姑娘把各種蔬菜用稻草繩給綁好,還摘好了壹背簍橘子。第二天,只壹個上午,啞姑娘的圍裙包裏便塞滿了壹毛兩毛的紙幣。
有了錢後,啞姑娘先去雜貨鋪買了袋鹽和壹瓶油。出來時,看見鎮上新開了壹家胭脂鋪。臉上塗滿了白色脂粉的老板娘正熱情地吆喝著,啞姑娘見包裏的錢比平時多了些,於是順著老板娘的吆喝聲進了店裏。
櫥窗裏擺滿了精致的胭脂,有琺瑯彩的,有白玉的......盒子上還鐫刻著粉色百合花。啞姑娘壹下子被吸引住了,眼睛直直地盯著櫥窗裏的東西。老板娘回頭看見啞姑娘,壹身竹布單衣套著薄薄的'棉外套。她走進店裏拍拍啞姑娘的肩膀,啞姑娘轉過身來開心地在她面前壹通比劃。老板娘壹臉疑惑地望著她,搖了搖手不耐煩地向她指了指墻角處。啞姑娘收回了比劃的手,走向了墻角處。那裏放著壹個大竹板,上面也是胭脂,只不過都是木頭盒子裝著的,也沒有任何雕花。這讓啞姑娘想起了多年以前,母親也有這樣胭脂,是父親在她生日那天送她的,母親都舍不得用,但調皮的自己卻背著母親往臉上壹通亂抹,結果臉蛋紅得讓母親以為自己得了熱病,紅得也像現在父親因醉酒而紅透的鼻子兩頰。啞姑娘拿起其中的壹盒問老板娘價錢,老板娘伸出了五個手指。啞姑娘低下頭捏了捏圍裙包,想著等會還得去給父親買酒,依依不舍地又把那盒胭脂放回竹板上。
出了胭脂鋪,啞姑娘趕緊跑到青羊酒館裏。店老板壹見到笑盈盈的啞姑娘就朝小二喊道“來二兩酒!”。啞姑娘小心地接過了玻璃酒瓶,把包裏皺了的錢壓平整之後遞給了店老板。店老板對她和藹地笑笑,在她走時,給了她袋麻花。
秋深的黃昏,壹陣沁人心脾的橘香撲向了回家路上的啞姑娘。以前和父母親賣菜回家路上聞到的也是這種香氣,母親告訴啞姑娘這是“橘子熟了”的味道。啞姑娘想起了母親還在的那段日子,家裏的菜圃和橘林是歸母親照顧的。父親擔來水後,啞姑娘便幫著母親壹株株地澆灌。除了種菜外,父親還會到河裏打魚賣。父親像是河裏遊魚的克星壹般,眼疾手快,不壹會,搖網裏就充滿了魚。啞姑娘喜歡跟著父親去打魚,因為可以光著腳丫在水裏玩,她總是逆著水流的方向走,感受水的力量,有時還可以幫父親的搖網裏加幾條泥鰍。當父女倆滿載而歸時,母親早已備好了壹桌飯菜。晚飯後,父親在廚房幫著母親洗碗,而啞姑娘則鉆進橘林摘了三個橘子出來,仔細比較後挑出了最好的兩個留在桌上。
“今年的橘子熟了。”啞姑娘回家經過橘林時想到,於是細細挑選後摘了三個覺得最好的橘子和著其它東西抱回了家。
父親癱坐在門檻上,鼻兩頰通紅壹片,不時打個嗝。啞姑娘望著父親,又看看不遠山頭上戒方壹般模樣的土堆,堆前的橘樹上也結了幾個小小的橘子。她走到父親旁邊,把酒瓶放到門檻下,剝好了壹個橘子遞到父親面前。父親有些懵,盯了橘子好壹會兒,擡起僵硬的手往嘴裏送了壹瓣橘子。
夜晚,父親沒有鬧著找酒喝,安穩地睡著了。啞姑娘躺在床上不壹會也失去了意識。
父親擔著新鮮的蔬菜和橘子在街上走著,看到了那家胭脂店。櫥窗裏的胭脂盒發出耀眼的光莫名指引著父親走進去。
“妳這胭脂怎麽賣”父親橫了眼睛問老板娘
“胭脂用橘子和玻璃酒瓶來換。”
“妳這是胭脂嗎?!”父親又是壹句同時半鞠了躬,要伸手往裏拿。
這胭脂可是好貨,老板娘著急地忙伸出手攔下父親的手--------“那瓶子和橘子來換!”
“為什麽不能拿錢來買?”父親疑惑地望著老板娘。
“就得那瓶子和橘子換!”老板娘不容分說。
“好!”父親拿出橘子和酒瓶子遞給老板娘,同時收下了櫥窗裏的胭脂。
第二天,啞姑娘做好早飯喚父親起床時,父親卻不見蹤影,門檻下的酒瓶也不見了,只是桌子上多出了三個熟了的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