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荷生幽泉,朝日艷且鮮。
秋花冒綠水,密葉羅青煙。
秀色空絕世,馨香為誰傳。
坐看飛霜滿,雕此紅芳年。
結根未得所,願托華池邊。
譯文及註釋
碧綠的荷花生長在幽靜的泉水邊,朝陽把她們映照得鮮艷無比。
清秋季節,壹朵朵芙蓉從綠水中裊裊舉起,茂密的圓葉籠罩著縷縷青煙。
秀麗的花容,清香的氣息,絕世空前,可是誰來舉薦她們呢?
眼看著秋霜漸濃,秋風勁起,難免紅顏雕謝。
但願能在王母的瑤池裏生長,時時鮮艷,永不頹色。
賞析
李白《古風》組詩***五十九首,這是其中的第二十六首。看詩意應該作於應詔前不久,四十來歲,或許已有些許的白發染鬢,從而感慨萬千。此詩借碧池芙蓉暗示自己的才高道潔,並希望舉薦給皇上。
此詩節奏輕快,壹氣呵成。全詩以荷為喻,屬詠物詩。寫荷之美,綜以艷、鮮;分以花、葉、色、香;陪以朝日、綠水、青煙。寫荷之不遇,曰空、曰雕。秋花冒綠水,密葉羅青煙中冒與羅用字極其到位,冒尖而踴躍,收羅而無遺。結根未得所,願托華池邊:華池,芳華之池。末二句表達了積極用世的意願。 曲池荷
盧照鄰 曲池荷
浮香繞曲岸,圓影覆華池。
常恐秋風早,飄零君不知。
賞析
這首《曲池荷》借詠荷以抒其情懷。借物詠懷是盧照鄰的強項,清人沈德潛在《唐詩別裁》中說:言外有抱才不遇,早年零落之感。正可以用來評論該詩。
盧照鄰,誌大位卑,壹生坎坷多舛。他任新都尉時染上風痹病,辭職北返,羸臥不起,行已十年,痛苦不堪。公元673年(鹹亨四年),他寫的《病梨樹賦序》中說:癸酉之歲,余臥病於長安光德坊之官舍。父老雲是鄱陽公主之邑司,昔公主未嫁而卒,故其邑廢,時有處士孫君思邈居之余年垂強仕,則有幽憂之疾,椿囷之性,何其遼哉!此時他雖求助於神醫孫思邈,但對自己身體已經不抱什麽希望。常常伏枕十旬,閉門三月。在《病梨樹賦》中他寫道:怯衡飆之搖落,忌炎景之臨迫。這裏的怯搖落與《曲池荷》詩中的嘆飄零是壹樣的含意,其中深深寄寓著詩人壹生的憂憤與感慨。
浮香繞曲岸,未見其形,先聞其香。曲折的池岸泛著陣陣清香,說明荷花盛開,正值夏季。圓影覆華池,寫月光籠罩著荷池。月影是圓的,花與影,影影綽綽,莫能分解。寫荷的詩作不在少數。而這首詩采取側面寫法,以香奪人,不著意描繪其優美的形態和動人的純潔,卻傳出了夜荷的神韻。常恐秋風早,飄零君不知,是沿用屈原《離騷》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遲暮的句意,但又有所變化,含蓄地抒發了自己懷才不遇、早年零落的感慨。
盧照鄰在去世前不久寫的《釋疾文》中說道:春秋冬夏兮四序,寒暑榮悴兮萬端。春也萬物熙熙焉感其生而悼死,夏也百草榛榛焉見其盛而知其闌,秋也嚴霜降兮殷憂者為之不樂,冬也陰氣積兮愁顏者為之解歡。聖人知性情之紛糾。這不免也有詩人自己的性格原因。由於他被病痛所折磨,對事物變化的反映特別敏感。如《釋疾文》中所說:神翳翳兮似灰,命綿綿兮若縷。壹伸壹屈兮,比艱難若尺蠼,九生九死兮。同變化乎盤古。萬物繁茂兮此時,余獨何為兮腸邅回而屢腐?草木扶疏兮如此,余獨蘭騨兮不自勝。萬物越是繁茂越是生機勃勃,他就越發感覺到自己的形象枯槁。同時他對繁榮的萬物是感其生而悼死,見其盛而知其闌也有對自己和他人盛時的回憶與感慨。他的這種思想突出表現在他晚期的詩歌裏。《曲池荷》的前兩句寫的是花好月圓,而後兩句突然轉寫花之自悼。這花之自悼實為人之自悼。詠物詩,因物以見我,乃見其佳處。除余山《竹林問答》中說:詠物詩寓興為上,傳神次之。寓興者,取照在流連感慨之中,《三百篇》之比興也。傳神者,相賞在牝牡驪黃之外,《三百篇》之賦也。若模形範質,藻繪丹青,直死物耳,斯為下矣。如此看來,可見盧照鄰詠物詩之造詣。
白雲泉白居易 白雲泉
天平山上白雲泉,雲自無心水自閑。
何必奔沖山下去,更添波浪向人間。
譯文及註釋
1、天平山:在今江蘇省蘇州市西。
2、白雲泉:天平山山腰的清泉。
賞析
《白雲泉》是壹首七言絕句。寫於詩人任蘇州刺史任內。這兩句是說吳中的奇山麗水、風景形勝的精華所在。天平山上青松郁郁蔥蔥,號稱吳中第壹水的白雲泉,清冽而晶瑩;白雲隨風飄蕩,舒卷自如,無牽無掛,泉水淙淙潺流,自由奔瀉,從容自得。後句尤為傳神,表現白雲閑靜雅致的神態,連用兩個自字,強調白雲的自由自在,自得自樂,逍遙而愜意。這種景況,對身為州刺史政務繁忙的詩人來說,不禁產生了羨慕之情。詩人采用象征手法,寫景寓情,言淺旨遠,寄托遙深,情趣盎然。
天平山上白雲泉,起句即點出吳中的奇山麗水、風景形勝的精華所在。天平山在蘇州市西二十裏。此山在吳中最為崷崪高聳,壹峰端正特立,
巍然特出,群峰拱揖,巖石峻峭。山上青松郁郁蔥蔥。山腰依崖建有亭,亭側清泉,泠泠不竭,所謂白雲泉也,號稱吳中第壹水,泉水清洌而晶瑩,自白樂天題以絕句,名遂顯於世。
然而,這壹名山勝水的優美景色在詩人眼簾中卻呈現為:雲自無心水自閑。白雲隨風飄蕩,舒卷自如,無牽無掛;泉水淙淙潺流,自由奔瀉,從容自得。詩人無意描繪天平山的巍峨高聳和吳中第壹水的清澄透澈,卻著意描寫雲無心以出岫的境界,表現白雲坦蕩淡泊的胸懷和泉水閑靜雅致的神態。句中連用兩個自字,特別強調雲水的自由自在,自得自樂,逍遙而愜意。這裏移情註景,景中寓情,雲自無心水自閑,恰好是詩人思想感情的自我寫照。
唐敬宗寶歷元年(825)至二年,白居易任蘇州刺史期間,政務十分繁忙冗雜,清旦方堆案,黃昏始退公。可憐朝暮景,消在兩衙中(《秋寄微之十二韻》),覺得很不自由。面對閑適的白雲與泉水,對照自己心為形役的情狀,不禁產生羨慕的心情,壹種清靜無為、與世無爭的思想便油然而起:何必奔沖山下去,更添波浪向人間!問清清的白雲泉水,何必向山下奔騰飛瀉而去,給紛擾多事的人世推波助瀾!自元和十年(815)白居易貶官江州司馬後,濟世的抱負和鬥爭的銳氣漸漸減少,而知足保和、獨善其身的思想則逐步增加。在蘇州刺史任上,他深深感到公私頗多事,衰憊殊少歡。迎送賓客懶,鞭笞黎庶難(《自詠》),渴望能早日擺脫惱人的俗務。結尾兩句流露出既無可戀者,何以不休官的情緒,集中反映了詩人隨遇而安、出世歸隱的思想,表現了詩人後期人生觀的壹個側面。
這首七絕猶如壹幅線條明快簡潔的淡墨山水圖。詩人並不註重用濃墨重彩描繪天平山上的風光,而是著意摹畫白雲與泉水的神態,將它人格化,使它充滿生機、活力,點染著詩人自己閑逸的感情,給人壹種饒有風趣的清新感。詩人采取象征手法,寫景寓誌,以雲水的逍遙自由比喻恬淡的胸懷與閑適的心情;用泉水激起的自然波浪象征社會風浪,興發於此而義歸於彼,言淺旨遠,意在象外,寄托深厚,理趣盎然。詩的風格平淡渾樸,清代田雯謂樂天詩極清淺可愛,往往以眼前事為見得語,皆他人所未發。(《古歡堂集》)這壹評語正好道出了這首七絕的藝術特色。 詩經 下泉
《詩經:下泉》
冽彼下泉,浸彼苞稂。
愾我寤嘆,念彼周京。
冽彼下泉,浸彼苞蕭。
愾我寤嘆,念彼京周。
冽彼下泉,浸彼苞蓍。
愾我寤嘆,念彼京師。
芃芃黍苗,陰雨膏之。
四國有王,郇伯勞之。
註釋:
1、冽:寒冷。下泉:地下湧出的泉水。
2、苞:叢生。稂:壹種莠壹類的野草。毛傳:稂,童粱。非溉草,得水而病也。也有人說稂是長穗而不飽實的禾。
3、愾:嘆息。寤:醒。
4、周京:周朝的京都,天子所居,下文京周、京師同。
5、蕭:壹種蒿類野生植物,即艾蒿。
6、蓍:壹種用於占卦的草,蒿屬。
7、芃芃:茂盛茁壯。毛傳:芃芃,美貌。
8、膏:滋潤,潤澤。
9、有王:鄭箋:有王,謂朝聘於天子也。
10、郇伯:毛傳:郇伯,郇侯也。鄭箋:郇侯,文王之子,為州伯,有治諸侯之功。何楷《經世本古義》則據齊詩之說以為是指晉大夫荀躒。蓋郇、荀音同相通假。茲從齊詩說。勞:慰勞。
譯文:
地下湧出那冷泉,壹叢童粱浸朽腐。
醒來嘆息又嘆息,懷念周朝的京都。
地下湧出那冷泉,壹叢艾蒿浸雕零。
醒來嘆息又嘆息,懷念周朝的京城。
地下湧出那冷泉,壹叢蓍草浸爛死。
醒來嘆息又嘆息,懷念周朝的京師。
茂盛黍苗長勢旺,壹場好雨滋潤它。
四方諸侯朝天子,郇伯親自慰勞他。
賞析:
《毛詩序》說:《下泉》,思治也。曹人疾***公侵刻下民,不得其所,憂而思明王賢伯也。唐孔穎達疏申其意曰:此謂思上世明王賢伯治平之時。若有明王賢伯,則能督察諸侯,***公不敢暴虐,故思之也。上三章皆上二句疾***公侵刻下民,下二句言思古明王;卒章思古賢伯。清姚際恒《詩經通論》亦取思治說,但又稱:大《序》必謂***公時,無據。而宋朱熹《詩集傳》另發揮說:王室陵夷而小國困弊,故以寒泉下流而苞稂見傷為比,遂興其愾然以念周京也。其《詩序辨說》又道:曹無他事可考,《序》因《候人》而遂以為***公。然此乃天下之大勢,非***公之罪也。
此外,影響較大的有傷周衰說,清方玉潤《詩經原始》雲:此詩之作,所以念周衰傷晉霸也。使周而不衰,則四國有王,彼晉雖強,敢擅征伐?劉沅《詩經恒解》雲:周衰,大國侵陵,小國日削,王綱解而方伯無人,賢者傷之而作。另又有美晉大夫荀躒說,明何楷《詩經世本古義》據漢焦贛《易林-蠱之歸妹》繇辭下泉苞糧,十年無王;荀伯遇時,憂念周京,認為《下泉》,曹人美荀躒納周敬王也,清王先謙《詩三家義集疏》謂何氏闡明齊詩、說,深於詩義有裨,從其說。今人程俊英《詩經譯註》、高亨《詩經今註》亦從之。據《左傳》記載,春秋末期的公元前520年魯昭公二十二年、,周景王死,王子猛立,是為悼王,王子朝因未被立為王而起兵,周王室遂發生內亂。於是晉文公派大夫荀躒率軍迎悼王,攻王子朝。不久悼王死,王子匄,即丐、被擁立即位,是為敬王。何楷說:今考詩與《春秋》事相符合。焦氏所傳確矣。同上、誠然如此。又《春秋》記周敬王居於狄泉,又名翟泉,在今洛陽東郊,有人認為即《下泉》壹詩中之下泉,如此說成立,又是美晉大夫茍躒說之壹證。鑒於以上根據,並吸取《毛詩序》等說的合理成分,茲從高亨《詩經今註》的說法:曹國人懷念東周王朝,慨嘆王朝的戰亂,因作這首詩。
此詩的前三章,是《詩經》中典型的重章疊句結構,各章僅第二句末字稂、蕭、蓍不同,第四句末二字周京、京周、京師不同,而這又恰好在換韻的位置,易字目的只是通過韻腳的變化使反覆的詠唱不致過於單調,而三章的意思則是完全重復的,不存在遞進、對比之類文言文句式關系。第四章在最後忽然壹轉,這種轉折不僅在語句意義上,而且在語句結構上都顯得很突兀。因此古往今來,不乏對此特加註意的評論分析。有人大加贊賞,如清陳繼揆《讀詩臆補》說:感時追憶,無限傷心,妙在前路絕不說出。讀末章正如唐天寶亂後,說到貞觀盛時,壹似天上人,令人神馳,而不覺言之津津也。牛運震《詩誌》說:末章忽說到京周盛時,正有無限愾想,筆意俯仰抑揚,甚妙。也有人極表疑惑,如宋王柏《詩疑》說:《下泉》四章,其末章全與上三章不類,乃與《小雅》中《黍苗》相似按,《黍苗》首章句雲:芃芃黍苗,陰雨膏之。悠悠南行,召伯勞之。,疑錯簡也。今人向熹《詩經語言研究》也說:《下泉》末章與前三章文言文句式內容不相類,卻與《黍苗》首章相似。除了編簡錯亂,把《黍苗》詩的壹章誤入《下泉》,很難說出別的理由。持懷疑論者有壹定啟發,但除非今後在出土文物中發現錯簡之前的原有文句,否則這種懷疑本身仍將受人懷疑。何況檢《國風》壹百六十篇,就會發現雖然三章復沓疊詠的有不少,如《周南-樛木》、《召南-鵲巢》、《衛風-木瓜》、《鄭風-緇衣》等等,但三章復沓疊詠之後再加上句式不同的壹章那樣的結構並非壹無所見如《邶風-燕燕》即是、。語句部分重復在《國風》、《雅頌》中也可以找出壹些如女子有行,遠父母兄弟就見於《蝃蝀》、《泉水》、《竹竿》三篇中、,更不能據此徑自說某句是某詩的錯簡。並且,此詩第四章的前兩句與前三章的前兩句相比較,昔時苗黍,今則苞稂;昔時陰雨,今則冽泉清陳繼揆《讀詩臆補》、,可謂字字對照,直以神行清陳震《讀詩識小錄》、,在內容上也是互有關聯的。正是因為以寒泉浸野草喻周室內亂勢衰的比興加上慨嘆緬懷周京直陳其事的賦法本身已具有很強烈的悲劇感,而三章復沓疊詠使這種悲劇感加強到了極點,所以末章雨過天晴般的突然轉折,就令人產生非常興奮的欣慰之情,這樣的藝術效果當然是獨具魅力的。從這壹點上說,完全有理由將《下泉》壹詩置於《國風》的優秀篇章之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