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妳以為,我因為窮,低微,矮小,不美,我就沒有靈魂沒有心嗎?妳想錯了---我的靈魂和妳壹樣,我的心也與妳完全壹樣......我們站在上帝腳跟前,是平等的-----因為我們是平等的!”
“妳終於出來了,”他說,“是呀,我已經等了妳很久了,而且細聽著,但既沒有聽到壹點動靜,也沒有聽到壹聲哭泣,再過五分鐘那麽死壹般的沈寂,我可要像盜賊那樣破門而入了。看來,妳避開我?——妳把自己關起來,獨自傷心?我倒情願妳厲聲責備我。妳易動感情,因此我估計會大鬧壹場。我準備妳熱淚如雨,只不過希望它落在我胸膛上,而現在,沒有知覺的地板,或是妳濕透了的手帕,接受了妳的眼淚。可是我錯了,妳根本沒有哭!我看到了白白的臉頰,暗淡的眼睛,卻沒有淚痕。那麽我猜想,妳的心壹定哭泣著在流血?
…………
“聽著,簡,沒有壹句責備的話嗎?沒有尖刻、辛辣的言詞?沒有挫傷感情或者打擊熱情的字眼?妳靜靜地坐在我讓妳坐的地方,無精打采地看著我。
“簡,我決不想這麽傷害妳,要是某人有壹頭親如女兒的母羊,吃他的面包,飲用他的杯子,躺在他懷抱裏,而由於某種疏忽,在屠場裏宰了它,他對血的錯誤的悔恨決不會超過我現在的悔恨,妳能寬恕我嗎?”
讀者!——我當時當地就寬恕了他。他的目光隱含著那麽深沈的懺悔;語調裏透出這樣真實的憾意,舉止中富有如此男子氣的活力。此外,他的整個神態和風度中流露出那麽矢誌不移的愛情—壹我全都寬恕了他,不過沒有訴諸語言,沒有表露出來,而只是掩藏在心底裏。
“我確實愛妳,”我說,“從來沒有這麽愛過。但我決不能表露或縱容這種感情。這是我最後壹次表達了。”
“最後壹次,簡!什麽!妳認為可以跟我住在壹起,天天看到我,而同時要是仍愛我,卻又經常保持冷漠和疏遠嗎?”
“不,先生,我肯定不行,因此我認為只有壹個辦法,但要是我說出來,妳準會發火。”
“噢,說吧!我就是大發雷霆,妳也有哭哭啼啼的本事。”
“羅切斯特先生,我得離開妳。”
“離開多久,簡?幾分鐘工夫吧,梳理壹下妳有些蓬亂的頭發,洗壹下妳看上去有些發燒的臉嗎?”
“我得離開阿黛勒和桑菲爾德。我得永生永世離開妳。我得在陌生的面孔和陌生的環境中開始新的生活。”
等壹下,簡。妳走之前,再看壹眼我那可怕的生活。妳壹走,壹切幸福也就被奪走了。然後留下了什麽呢?作為妻子,我只有壹個瘋子在樓上,妳還不如把我同墓地裏的死屍扯在壹起。我該怎麽辦,簡?哪兒去找夥伴,哪兒還能尋覓希望?”
“像我壹樣辦吧,相信上帝和妳自己,相信上天,希望在那兒再次見到妳。” (簡·愛 作者 夏洛蒂.勃朗特)
3、壹〉真的,巴爾紮克說得好:有些罪過只能補贖,不能洗刷!
〈二〉在公***團體中,趕任務而妨礙學習是免不了的。這壹點我早預料到。壹切只有妳自己用堅定的意誌和立場向領導婉轉而有力的去爭取。
〈三〉自己責備自己而沒有行動表現,我是最不贊成的!…………只有事實才能證明妳的心意,只有行動才能表明妳的心跡。
〈四〉辛酸的眼淚是培養妳心靈的酒漿。
〈五〉得失成敗盡量置之度外,只求竭盡所能,無愧於心。
〈六〉人壹輩子都在高潮——低潮中浮沈。惟有庸碌的人生活才如壹潭死水;或者要有極高的修養,方能廓然無累,真正解脫。
〈七〉太陽太強烈,會把五谷曬焦;雨水太猛,也會淹死莊稼。
〈八〉壹個人惟有敢於正視現實,正視錯誤。用理智分析徹底感悟;終不至於被回憶侵蝕。
〈九〉最折磨人的不是腦力勞動,也不是體力勞動。而是操心(worry)。
〈十〉…………多思考人生問題,宇宙問題。把個人看的渺小壹些。那末自然回減少患得患失之心。結果身心反而會舒泰,工作反而會順利。
〈十壹〉人壽有限。精力也有限,要從長遠著眼,馬拉松才會跑得好。
〈十二〉中國哲學的思想,佛教的思想,都是要人能控制感情,而不是讓感情控制。 (《傅雷家書》傅雷)
4、偶爾……
偶爾我們也是和別人相同地生活著,可是我們讓自己的心平靜如無波之湖,我們就能以明朗清澈的心情來照見這個無邊的復雜的世界,在壹切的優美、敗壞、清明、汙濁之中都找到智慧。我們如果是有智慧的人,壹切煩惱都會帶來覺悟,而壹切小事都能使我們感知它的意義與價值。
在人間尋求智慧也不是那樣難的。最重要的是,使我們自己的柔軟的心,柔軟到我們看到壹朵花中的壹片花瓣落下,都使我們動容顫抖,如悉它的意義。
唯其柔軟,我們才能敏感;唯其柔軟,我們才能包容;唯其柔軟,我們才能精致;也唯其柔軟,我們才能超拔自我,在受傷的時候甚至能包容我們的傷口。
柔軟心是大悲心的芽苗,柔軟心也是菩提心的種子,柔軟心是我們在俗世中生活,還能時時感知自我清明的泉源。
那最美的花瓣是柔軟的,那最綠的草原是柔軟的,那最廣大的海是柔軟的,那無邊的天空是柔軟的,那在天空自在飛翔的雲,最是柔軟!
我們心的柔軟,可以比花瓣更美,比摹更綠,比海洋更廣,比天空更無邊,比雲還要自在,柔軟是最有力量,也是最恒常的。
且讓我們在卑濕汙泥的人間,開出柔軟清凈的智慧之蓮吧!
(《清靜之蓮》林清玄)
5、 愛
這是真的。
有個村莊的小康之家的女孩子,生得美,有許多人來做媒,但都沒有說成。那年她不過十五六歲吧,是春天的晚上,她立在後門口,手扶著桃樹。她記得她穿的是壹件月白的衫子。對門住的年輕人同她見過面,可是從來沒有打過招呼的,他走了過來。離得不遠,站定了,輕輕的說了壹聲:“噢,妳也在這裏嗎?”她沒有說什麽,他也沒有再說什麽,站了壹會,各自走開了。
就這樣就完了。
後來這女人被親眷拐子賣到他鄉外縣去作妻,又幾次三番地被轉賣,經過無數的驚險的風波,老了的時候她還記得從前那壹回事,常常說起,在那春天的晚上,在後門口的桃樹下,那年輕人。
於千萬人之中遇見妳所遇見的人,於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裏,沒有早壹步,也沒有晚壹步,剛巧趕上了,那也沒有別的話可說,惟有輕輕地問壹聲:“噢,妳也在這裏嗎?”(《愛》張愛玲)
6、在我的後園,可以看見墻外有兩株樹,壹株是棗樹,還有壹株也是棗樹。
這上面的夜的天空,奇怪而高,我生平沒有見過這樣的奇怪而高的天空。他仿
佛要離開人間而去,使人們仰面不再看見。然而現在卻非常之藍,閃閃地眨著幾十個星星的眼,冷眼。他的口角上現出微笑,似乎自以為大有深意,而將繁霜灑在我的園裏的野花草上。
我不知道那些花草真叫什麽名字,人們叫他們什麽名字。我記得有壹種開過極
細小的粉紅花,現在還開著,但是更極細小了,她在冷的夜氣中,瑟縮地做夢,夢
見春的到來,夢見秋的到來,夢見瘦的詩人將眼淚擦在她最末的花瓣上,告訴她秋
雖然來,冬雖然來,而此後接著還是春,胡蝶亂飛,蜜蜂都唱起春詞來了。她於是
壹笑,雖然顏色凍得紅慘慘地,仍然瑟縮著。
棗樹,他們簡直落盡了葉子。先前,還有壹兩個孩子來了他們別人打剩的棗子,
現在是壹個也不剩了,連葉子也落盡了,他知道小粉紅花的夢,秋後要有春;他也
知道落葉的夢,春後還是秋。他簡直落盡葉子,單剩幹子,然而脫了當初滿樹是果
實和葉子時候的弧形,欠伸得很舒服。但是,有幾枝還低亞著,護定他從打棗的竿
梢所得的皮傷,而最直最長的幾枝,卻已默默地鐵似的直刺著奇怪而高的天空,使
天空閃閃地鬼陜眼;直刺著天空中圓滿的月亮,使月亮窘得發白。
鬼陜眼的天空越加非常之藍,不安了,仿佛想離去人間,避開棗樹,只將月亮
剩下。然而月亮也暗暗地躲到東邊去了。而壹無所有的幹子,卻仍然默默地鐵似的
直刺著奇怪而高的天空,壹意要制他的死命,不管他各式各樣地長著許多蠱惑的
眼睛。
哇的壹聲,夜遊的惡鳥飛過了。
我忽而聽到夜半的笑聲,吃吃地,似乎不願意驚動睡著的人,然而四圍的空氣
都應和著笑。夜半,沒有別的人,我即刻聽出這聲音就在我嘴裏,我也立即被這笑
聲所驅逐,回進自己的房。燈火的帶子也即刻被我旋高了。(秋 夜 ( 魯迅))
7、 生活,總是這樣散文似地過去了,雖然在那早春時節,有如初戀者的心情
壹樣,也曾經有過所謂”狂飆突起”,但過此以往,船便永浮在了緩流上。夏天是
最平常的季候,人看了那綠得黝黑的樹林,甚至那紅得像再嫁娘的嘴唇似的花朵,
不是就要感到了生命之飽滿嗎?這樣飽滿無異於“完結”,人不會對它默默地凝視
也不會對它有所沈思了。那好像要烤焦了的大地的日光,有如要把人們趕進墻縫裏
去壹般,是比冬天還更使人討厭。
而現在是秋天了,和春天比較起來,春天是走向“生”的路,那個使我感
到大大的不安,因為我自己是太弱了,甚至抵抗不過這自然的季候之變化,為什麽
聽了街巷的歌聲便停止了工作?為什麽聽到了雨滴便跑出了門外?壹枝幼芽,壹朵
濕雲,為什麽就要感到了瘋狂?我自恨不能和它魚水和諧,它鼓作得我太不安定了,
我愛它,然而我也恨它,即至到夏天成熟了,這才又對它思念起來,但是到了現在,
這秋天,我卻不記得對於春天是些什麽情場了,只有看見那枝頭的黃葉時,也還想:
這也像那“綠柳才黃半未勻”的樣子,但總是另壹種意味了。我不願意說秋天是走
向“死”的路,——請恕我這樣糊塗安排—壹寧可以把“死路”加給夏天,而秋天,
甚至連那被人罵為黑暗的冬天,又何嘗不是走向“生”的路呢,比較起春與夏來,
我說它更是走向“生”路的。(秋 天(李廣田 ))
8、人生真味(柯靈)
活到老,做到老,學到老。這“三字經”不是我發明的,但我在滾滾不盡的歲月淘洗下體會到了此中的人生真味。
時間很冷酷,也很仁慈。時間使我喪失了許多,也得到了許多。
我經歷的是壹個偉大而艱難的時代,每走壹步都不是輕松的。時代考驗了我,也哺育了我。這是不幸,也是大幸。
生活是壹部永遠讀不完的大書。生而有涯,每個人只能讀到有限的章節,因此必須認真地讀。
必須畫好生命的句點,不辜負自己到這瑰瑋的人世走這壹遭,使自己能夠安靜而輕快地作壹次最後的發言:“永別了,世界!祝福妳前途無量!”
9、 遲暮的花(何其芳)
秋天帶著落葉的聲音來了。早晨象露珠壹樣新鮮。天空發出柔和的光輝,
澄清又縹緲,使人想聽見壹陣高飛的雲雀的歌唱,正如望著碧海想看見壹片白帆。
夕陽是時間的翅膀,當它飛遁時有壹剎那極其絢爛的展開。於是薄暮。於是我憂郁
地又平靜地享受著許多薄暮在臂椅裏,存街上,或者在荒廢的園子裏。是的,現在
我在荒廢的園子裏的—塊石頭上坐著,沐浴著藍色的霧,漸漸地感到了老年的沈重。
這是壹個沒有月色的初夜。沒有遊人。衰草裏也沒有蟋蟀的長吟。我有點兒記不清
我怎麽會走入這樣壹個境界裏了。我的壹雙枯瘠的手扶在杖上,我的頭又斜倚在手
背上,仿佛傾聽著黑暗,等待著壹個不可知的命運在這靜寂裏出現。右邊幾步遠有
壹木板橋。橋下的流水早巳枯涸。跨過這喪失了聲音的小溪是壹林垂柳,在這夜的
顏色裏誰也描不出那壹絲絲的綠了,而且我是茫然無所睹地望著它們。我的思想飄
散在無邊際的水波壹樣浮動的幽暗裏。壹種記憶的真實和幻想的揉合:飛著金色的
螢火蟲的夏夜;清涼的荷香和著濃郁的草與樹葉的香氣使湖邊成了壹個寒冷地方的
熱帶;微風從蘆葦裏吹過;樹陰罩得象壹把傘。在月光的雨點下遮蔽了驚怯和羞
澀,……但突然這些都消隱了。我的思想從無邊際的幽暗裏聚集起來追問著自己。
我到底在想著壹些什麽呵?記起壹個失去了的往昔的園子嗎?還是在替這荒涼的地
方虛構出壹些過去的繁榮,象壹位神話裏的人物用萊琊琴聲驅使冥頑的石頭自己跳
躍起來建築載比城?當我正靜靜地想著而且闔上了眼睛,壹種奇異的偶合發生了。
在那被更
深沈的夜色所淹沒的柳樹林裏,我聽見了兩個幽靈或者老年人帶著輕緩
的腳步聲走到壹只遊椅前坐了下去,而且,壹聲柔和的嘆息後,開始了低弱的但尚
可辨解的談話:
——我早已期待著妳了。當我黃昏裏坐在窗前低垂著頭,或者半夜裏伸出
手臂觸到了暮年的寒冷,我便預感到妳要回來了。
——妳預感到?
——是的。妳沒有這同樣的感覺嗎?
——我有壹種不斷地想奔回到妳手臂裏的傾向。在這二十年裏的任何壹天,
只要妳壹個呼喚,壹個命令。但妳沒有。直到現在我才勇敢地背棄了妳的約言,沒
有妳的許諾也回來了,而且發現妳早已期待著我了。
——不要說太晚了。妳現在微笑得更溫柔。
——我最悲傷的是我壹點也不知道這長長的二十年妳是如何度過的。
——帶著壹種淒涼的歡欣。因為當我想到妳在祝福著我的每壹個日子,我
便覺得它並不是不能忍耐的了。但近來我很悒郁。古人雲,鳥之將死,其鳴也哀,
仿佛我對於人生抱著壹個大的遺憾;在我沒有補救之前決不能得到最後的寧靜。
——於是妳便預感到我要回來了?
——是的。不僅妳現在的回來我早已預感到,在二十年前我們由初識到漸
漸親近起來後,我就被—種自己的預言纏繞著,象壹片不吉祥的陰影。
——妳那時並沒有向我說。
——我不願意使妳也和我壹樣不安。
——我那時已註意到妳的不安。
——但我嚴厲地禁止我自己的泄露。我覺得壹切沈重的東西都應該由我獨
自擔負,
——現在我們可以象談說故事壹樣來談說了。
——是的,現在我們可以象談說故事裏的人物壹樣來談說我們自己了。但
壹開頭便是多麽使我們感動的故事呵,在我們還不十分熟識的時候,壹個三月的夜
晚,我從獨自的郊遊回來,帶著寂寞的歡欣和疲倦走進我的屋子,開了燈,發現了
壹束開得正艷麗的黃色的連翹花在我書桌上和壹片寫著妳親切的語句的白紙。我帶
著虔誠的感謝想到妳生怯的手。我用壹瓶清水把它供在窗臺上。以前我把自己當作
壹個旁觀者,靜靜地看著壹位少女為了愛情而顛倒,等待這故事的自然的開展,但
這個意外的穿插卻很擾亂了我,那晚上我睡得很不好。
——並且我記得妳第二天清早就出門了,壹直到黃昏才回來,帶著奇異的
微笑。
——壹直到現在妳還不知道我怎樣度過了那—天。那是壹種驚惶,
對於愛情的闖入無法拒絕的驚惶。我到壹個朋友家裏去過了壹上午。我坐在他屋子
裏很雄辯順地談論著許多問題,望著墻壁上的壹幅名畫,藍色的波濤裏壹只三桅船
快要沈沒。我覺得我就是那只船,我徒然伸出求援的手臂和可哀憐的叫喊。快到正
午時,我堅決地走出了那位朋友的家宅。在壹家街頭的飯館裏獨自進了我的午餐。
然後遠遠地走到郊外的壹座樹林裏去。在那樹林裏我走著躺著又走著,壹下午過去
了,我給自己編成了壹個故事。我想象在壹個沒有人跡的荒山深林中有壹所茅舍,
住著—位因為幹犯神的法律而被貶謫的仙女。當她離開天國時預言之神向她說,若
幹年後壹位年輕的神要從她茅舍前的小徑上走過;假若她能用蠱惑的歌聲留下了
他,她就可以得救。若幹年過去了。壹個黃昏,她憑倚在窗前,第壹次聽見了使她
顫悸的腳步聲,使她激動地發出了歌唱。但那驕傲的腳步聲蜘躕了壹會兒便向前響
去,消失在黑暗裏了。
——這就是妳給自己說的預言嗎?為什麽那年輕的神不被留下呢?
——假若被留下了他便要失去他永久的青春。正如那束連翹花,插在我的
瓶裏便成為最易雕謝的花了,幾天後便飄落在地上象壹些金色的足印。
——現在妳還相信著永久的青春嗎?
——現在我知道失去了青春人們會更溫柔。
——因為青春時候人們是誇張的?
——誇張的而且殘忍的。
——但並不是應該責備的。
——是的,我們並不責備青春……
傾聽著這低弱的幽靈的私語直到這個響亮的名字,青春,象回聲壹樣迷漫
在空氣中,象那癡戀著納耳斯梭的美麗的山林女神因為得不到愛的報答而憔悴,而
變成了壹個聲響,我才從化石似的瞑坐中張開了眼睛,擡起了頭。四周是無邊的寂
靜。樹葉間沒有壹絲微風吹過。新月如半圈金環,和著白色小花朵似的星星嵌在深
藍色的天空裏。我感到了壹點寒冷。我坐著的石頭已生了涼露。於是我站起來扶著
手杖準備回到我的孤獨的寓所去。而我剛才竊聽著的那壹對私語者呢,不是幽靈也
不是垂暮重逢的伴侶,是我在二十年前構思了許久但終於沒有完成的四幕劇裏的兩
個人物。那時我覺得他們很難捉摸描畫,在這樣壹個寂寥地開展在荒廢的園子裏夜
晚卻突然出現了,因為今天下午看著墻上黃銅色的暖和的陽光,我記起了很久以前
的壹個秋天,我打開了壹冊我昔日嗜愛的書讀了下去,突然我回復到十九歲時那樣
溫柔而多感,當我在那裏面找到了壹節寫在發黃的紙上的以這樣兩行開始的短詩:
在妳眼睛裏我找到了童年的夢,
如在秋天的園子裏找到了遲暮的花……
1935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