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殘剩下的
是從白天挑選出的
為了證明夜晚確實存在
而聚集著
白花和松葉紛紛搭在胳膊上
再喝壹口水
腳下紫色的野草就要長起
在我們的脖子間溫馴地長起
群山滑過我們的額頭
壹條陳舊的山崗
深不可測
傳說有壹次傳說我們很快就會回來
腳趾死死摳住紅泥
頭抵著樹林
為了在秋天和冬天讓人回憶
為了女兒的暗喜
為了黎明寂寞而痛楚
那麽多夜晚被納入我們的心
我不需要暗綠的牙齒
我不是月亮
我不在草原上獨吞狼群
老人的叫聲
彌漫原野
活著的時候
我長著壹頭含蓄的頭發
煙葉是幹旱
月光是水
輪流度過漫漫長夜
村莊啊，我悲歡離合的小河
現在我要睡了，睡了
把妳們的墓地和膝蓋給我
那些餵養我的粘土
在我的臉上開滿了花朵
再壹次向妳告別
發現那麽多布滿原野的小斑
秦嶺上的大風和茅草
趴在老人的脊背上
我終於沒能弄清
肉體是壹個迷
向妳告別
沒有壹只鳥劃破墳村的波浪
沒有壹場舞蹈能完成頓悟
太陽總不肯原諒我們
日子總不肯原諒我們
墻壁趕在復活之前解釋壹切
中國的負重的牛
就這樣留下記憶
向妳告別
到壹個背風的地方
去和沈默者交談
請妳把手伸進我的眼睛裏
摸出青銅和小麥
兵馬俑說出很久以前的密語
悔恨的手指將逐漸停留
在老人們死去之後
在孩子們幸福之前
僅僅剩下我壹只頭顱，勞動和流淚
支撐著
而陽光和雨水在西斜中象許多晾在田野上的衣裳
被無數人穿過
只有我依舊
向妳告別
我在沙裏
為自己和未來的昆蟲尋找文字
尋找另壹種可以飛翔的食物
而黃土，黃土奮力埋盡了我們，長河落日
把妳們的手伸給我
後來張開的嘴
用妳們烏黑的種子填入
谷倉立在田野上
不需要擡頭
手伸出就結了葉子
甚至不需要告別
不需要埋葬
老人啊，妳們依然活著
要繼續活下去
壹枝總要落下的花
向下紮
兩枝就會延伸為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