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張喬讀杜牧《赤壁》詩,至“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時,不禁掩卷長嘆,唏噓不止,遂以“二喬”自喻。有人問她:“二喬是兩個人,妳壹人何以獨當二人之名呢?” 她指著鏡子,說:“鏡裏不是還有壹個壹喬嗎?”巧慧如是。
張喬生值明朝末年,閹黨專政,後金對明室中原虎視眈眈,大明江山岌岌可危。其時禮部侍郎兼侍讀學士陳子壯被罷官,退歸故裏廣州,修復南園詩社,匯聚羊城名流文士黎遂球等十二人,史稱“南園十二子”。十二子在國家危難之際,為國忘家,最後不是戰死沙場,就是從容就義,有的歸隱山林,沒有壹個是貪圖富貴,屈膝權貴的。十二子每逢聚會,必請張喬侍飲。(我去年便在南園所屬街道工作,故對南園印象頗深)
在與張喬交往的文人中,有壹位叫彭孟陽。壹天,張喬隨母親上街,被壹夥豪強惡少包圍欺侮,正好遇上番禺名士彭孟陽路過,仗義喝退眾惡人。彭孟陽雖為壹介書生,富不及王侯,但詩才橫溢,為人情篤。張喬早對彭孟陽早有好感,此事之後,兩人更是情深意切,愛戀日深。張喬曾寫《謝客詞》以杜門謝客。其芳心暗許,於《漫述》中可見壹斑:
朱門粉隊古相輕,
莫擬侯家說定情。
金屋藏嬌渾壹夢,
不如寒淡嫁書生。
有壹次,彭孟陽與張喬相約渡瀧水(在粵新會縣),但彭久侯未至,同伴催促要開船,喬即興寫出下詩,可見二人相戀情趣之壹景:
孟陽約予同濟瀧水為他侶促即解維留詩見意
買得蘭舟待所思,
卻扳荷葉寫將離。
清流濺石去復去,
紅頰啼煙知不知?
前路行蹤應借問,
隔江潮信尚堪期。
君來尚覓留芳處,
認取同衾解佩詩。
(詩意大略是說,妳知不知我等妳等到眼淚都流了,妳到後見詩要追問我的芳蹤,妳好趕過來啊,我在等著妳呢!古人的愛情多有情調啊!令人咂味!)
明崇禎六年秋,張喬隨眾歌妓到某地參加神會,晚上住在二王廟,夢見大王禮聘她為王妃。醒來後,她萬分悲痛,號淘大哭,自此壹病不起。此時,彭孟陽正身處增城,亦染病不起,壹時無法返回探望張喬。張喬含淚寫下《離恨曲寄孟陽》:
伏枕春寒病轉加,
遊魂唯得到天涯。
無端見面無端別,
愧對庭前並蒂花。
當彭孟陽趕回來時,張喬已病入膏肓,不久便香消玉隕,年僅19歲。臨終時,張喬對彭孟陽說:“現北方狼煙遍野,百姓水深火熱之中,我只弱小女子,不能馳騁疆場,空有悲憤,徒嘆奈何……”壹青樓女子,在臨終之際尚存思君報國之誌。臨終留下絕命詩《東洲寄孟陽》以遺贈愛人:
吞聲死別如何別,
絕命迷離賦恨詩。
題落妾襟和淚剪,
終天遺此與君隨。
彭孟陽雖與張喬未有婚約,但他不願自己的愛人身後仍背負歌妓之名,故多方籌措銀兩,將張喬贖出。
為紀念這位愛國情篤的才女,彭孟陽在白雲山麓擇地安葬了張喬。出殯之日,羊城文人學士***百余人前來送葬,人人各執壹花,環植墓園,並依所植之花,各賦詩壹首,以表哀思。***植紅梅、紫薇、木棉、含笑等名花近百種***762株,因被稱為百花冢。黎遂球作《墓誌銘》、《百花冢》之記。
張喬遺詩130首,彭孟陽集之為《蓮香集》以傳世。此書至近世流傳甚少,只存孤本。百花冢舊址在日軍侵略廣州時被毀,1984年夏才被有心人士發現,現被列為廣州市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現址在今沙河梅花園內,但仍壹片頹廢,未修復。現代廣州的粵曲愛好者已將其事跡譜曲、傳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