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壹首戀情詩。抒情主人公是位青年樵夫。他鐘情壹位美麗的姑娘,卻始終難遂心願。情思纏繞,無以解脫,面對浩渺的江水,他唱出了這首動人的詩歌,傾吐了滿懷惆悵的愁緒。 關於本篇的主旨,《毛詩序》所說贊文王“德廣所及也”,並不足據,《文選》註引《韓詩序》雲:“《漢廣》,說(悅)人也。”清陳啟源《毛詩稽古編》進而發揮曰:“夫說(悅)之必求之,然唯可見面不可求,月慕說益至。”對詩旨的闡釋和詩境的把握,簡明而精當。“漢有遊女,不可求思”,是體現詩旨的中心詩句。
原文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①;漢有遊女②,不可求思。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③,不可方思④。 翹翹錯薪⑤,言刈其楚⑥;之子於歸,言秣其馬⑦。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翹翹錯薪,言刈其蔞⑧;之子於歸,言秣其駒。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編輯本段註釋
①休思:休思。休:止息也;思:語氣助詞,沒有實義。 ②漢:指漢水。遊女:在漢水岸上出遊的女子。 ③江:指長江。永:水流很長。 ④方:渡河的木排。這裏指乘筏渡河。 ⑤翹翹:眾也,秀起之貌。錯薪:雜亂的柴草。 ⑥楚:雜薪之中尤翹翹者 ⑦秣(mò):餵馬。 ⑧蔞(lóu):草名,即蔞蒿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漢有遊女,不可求思。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興而比也。上竦無枝曰喬。思,語辭也。漢水,出興元府幡家山,至漢陽郡大別山入江。江漢之俗,其女好遊,漢魏以後尤然,如大堤之曲可見也。泳,浮也。江水出永康郡岷山,東流與漢水合,東北入海。永,長也。方,用竹或木編成筏以渡水。文王之化,自近而遠,先及於江漢之間,而有以變其淫亂之俗。故其出遊之女,人望見之,而知其端莊靜壹,非復前日之可求矣。因以喬木起興,江漢為比,而反復詠嘆之也。 翹翹錯薪,言刈其楚。之子於歸,言秣其馬。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興而比也。翹翹,秀起之貌。錯,雜也。楚,木名,荊屬,指雜薪之中尤翹翹者。之子,指遊女也。秣,飼也。以錯薪起興而欲秣其馬,則悅之至。以江漢為比而嘆其終不可求,則敬之深。 翹翹錯薪,言刈其蔞。之子於歸,言秣其駒。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興而比也。蔞,蔞蒿也。葉似艾,青白色,長數寸,生水澤中(《集傳》);草中之翹翹然(《傳》)。駒,馬之小者。 朱熹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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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喬木大又高, 樹下不可歇陰涼。 漢江之上有遊女, 想去追求不可能。 漢江滔滔寬又廣, 想要渡過不可能。 江水悠悠長又長, 乘筏渡過不可能。 柴草叢叢錯雜生, 用刀割取那荊條。 姑娘就要出嫁了, 趕快餵飽她的馬。 漢江滔滔寬又廣, 想要渡過不可能。 江水悠悠長又長, 乘筏渡過不可能。 柴草叢叢錯雜生, 用刀割取那蔞蒿。 姑娘就要出嫁了, 趕快餵飽小馬駒。 漢江滔滔寬又廣, 想要渡過不可能。 江水悠悠長又長, 乘筏渡過不可能。
賞析
這是壹首戀情詩。抒情主人公是位青年樵夫。他鐘情壹位美麗的姑娘,卻始終難遂心願。情思纏繞,無以解脫,面對浩渺的江水,他唱出了這首動人的詩歌,傾吐了滿懷惆悵的愁緒。 關於本篇的主旨,《毛詩序》所說贊文王“德廣所及也”,並不足據,《文選》註引《韓詩序》雲:“《漢廣》,說(悅)人也。”清陳啟源《毛詩稽古編》進而發揮曰:“夫說(悅)之必求之,然唯可見面不可求,月慕說益至。”對詩旨的闡釋和詩境的把握,簡明而精當。“漢有遊女,不可求思”,是體現詩旨的中心詩句;“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重疊三唱,反覆表現了抒情主人公對在水壹方的“遊女”,瞻望勿及,企慕難求的感傷之情。魯齊韓三家詩解“遊女”為漢水女神,後頗有從者,這給本詩抹上了壹層人神戀愛的色彩。不過壹部《詩經》,總體落實在現實人生,“十五國風”,皆為歌唱世俗情感的民間歌謠,因此似乎沒有必要將此詩與神話傳說聯系起來。 從外部結構看,《漢廣》全篇三章,前壹章獨立,後二章疊詠,同《詩經》中其他重章疊句的民歌,似無差異。但從藝術意境看,三章層層相聯,自有其詩意的內在邏輯。可析而為二。 首先,全詩三章的起興之句,傳神地暗示了作為抒情主人公的青年樵夫,伐木刈薪的勞動過程。方玉潤曾寫道:“首章先言喬木起興,為采樵地;次即言刈楚,為題正面;三兼言刈蔞,乃采薪余事”(《詩經原始》)。方氏由此把《漢廣》詩旨概括為“江幹樵唱”,否定其戀情詩的實質,仍不免迂闊;但見出起興之句暗示了采樵過程,既有文本依據,也是符合勞動經驗的。 其次,從結構形式看,首章似獨立於二、三兩章;而從情感表現看,前後部分緊密相聯,細膩地傳達了抒情主人公由希望到失望、由幻想到幻滅,這壹曲折復雜的情感歷程。有希望有追求,才有失望有失落;但詩篇於此未作明言,對這位青年當年追求思戀的壹往深情,讓讀者得之言外。詩篇從失望和無望寫起,首章八句,四曰“不可”,把追求的無望表達得淋漓盡致,不可逆轉。壹般把首句視為起興;如果換壹種讀法,把“漢有遊女,不可求思”置於首位,那麽,“南有喬木,不可休思”便可視為比喻,連同“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構成壹組氣勢如潮的博喻;瞻望難及的無限悵惘之情,也表現得更為強烈。當年苦戀追求,今日瞻望難及。但心不甘、情難拔,於是由現實境界轉入幻想境界。二、三兩章壹再地描繪了癡情的幻境:有朝“遊女”來嫁我,先把馬兒餵餵飽;“遊女”有朝來嫁我,餵飽駒兒把車拉。但幻境畢竟是幻境,壹旦睜開現實的眼睛,便更深地跌落幻滅的深淵。他依然癡情而執著,但二、三兩章對“漢廣”、“江永”的復唱,已是幻境破滅後的長歌當哭,比之首唱,真有男兒傷心不忍聽之感。總之,詩章前後相對獨立,情感線索卻歷歷可辨。 陳啟源《毛詩稽古編》把《漢廣》的詩境概括為“可見而不可求”。這也就是西方浪漫主義所謂的“企慕情境”,即表現所渴望所追求的對象在遠方、在對岸,可以眼望心至卻不可以手觸身接,是永遠可以向往但永遠不能到達的境界。《秦風·蒹葭》也是刻劃“企慕情境”的佳作,與《漢廣》比較,則顯得壹空靈象征,壹具體寫實。《蒹葭》全篇沒有具體的事件、場景,連主人是男是女都難以確指,詩人著意渲染壹種追求向往而渺茫難即的意緒。《漢廣》則相對要具體寫實得多,有具體的人物形象:樵夫與遊女;有細徽的情感歷程:希望、失望到幻想、幻滅;就連“之子於歸”的主觀幻境和“漢廣江永”的自然景物的描寫都是具體的。王士禛認為,《漢廣》是中國山水文學的發軔。《詩經》中僅有的幾篇“刻畫山水”的詩章之壹(《帶經堂詩話》),不為無見。當然,空靈象征能提供廣闊的想像空間,而具體寫實卻不易作審美的超越。錢鐘書《管錐編》論“企慕情境”這壹原型意境,在《詩經》中以《秦風·蒹葭》為主,而以《周南·漢廣》為輔,其原因或許就在於此。 另。聞壹多《詩經新義》、《詩經通義甲》,引《說文》等,證“薪”為“草薪”,而非“木薪”。錄此備考。如此,則“薪”之“楚”、“蔞”可以秣馬、秣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