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帕斯早年寫下的壹首詩,只有短短五句,壹份詩人的墓誌銘,壹份青年時期的理想:歌唱,在歌唱中辨清生活的真實與虛偽。或曰,在甄辨的同時歌唱。
《詩人的墓誌銘》,這首短詩表達了關於詩歌創作的觀點。“墓誌銘”三個字表明:對於自己的觀點,要堅持到底,決不改變。“他”就是這首詩的作者。兩個“為了”句表達了作者的觀點:“忘卻”“虛偽”,“記住”“真實”。帕斯是清醒的現實主義者,他對社會生活認識是深刻的,知道“真正生活”裏不可能壹切皆好,其中必然有各種各樣“做假屍的人和事。他下了“忘卻”二字,表示要把“虛偽”從頭腦裏清除掉,決不能讓它留在頭腦裏來腐蝕靈魂,必須保持正直的品格,不能和那些“做假”的人同流合汙,決不做“虛偽”的人。持這種態度非常可貴。
歌唱,意味著情感的萌生及抒發,自然感受的感性表達;甄辨:理性與智力的施展,後天的學習與歷練。歌唱且甄辨,就如左手擎石——壹塊“布滿裂縫與符號的聖石”,右手拈花——壹束“從死人的胸膛與活人的夢想中長出來的偉大的花朵”。這種對位互補的狀態貫穿了帕斯的整個生命及創作:理性而質感,清醒而玄秘,尖銳而柔和,現實而魔幻,明晰而豐滿,奇崛而平衡,激情而完整。帕斯的舞鞋:既有馬刺,又有翅膀。
在空間和時間雙重而廣闊的原野上撒下詩歌的種子,並以驚人的吸收力汲取拉美土著傳統、歐美現代文化、東方佛道思想等多重思想資源,帕斯的作品,或不妨說他本人,成為壹棵碩壯、豐滿、玄秘而優雅的“靈魂之樹”,豐富了人類絕妙的語言之林。
這棵“靈魂之樹”有三條主要的分支:自然、時間和語言。似乎恰好對應帕斯的三重身份:詩人、哲人、批評家。三條枝幹雖然伸向不同的方向,卻又交叉纏繞,枝葉相疊,互為蔭蔽。三條主幹之上,旁逸斜出著“女人”、“愛情”、“現時”、“瞬間”、“韻律”、“節奏”等枝條:每壹枝皆自成景觀,獨立而有生命;整體則圓融、協調而自足。
由於這種互融性和二元性,從單個枝幹出發欣賞這棵“靈魂之樹”無疑將冒著分割其意義的危險。借鑒帕斯也贊同的原子結構的現代概念:基本粒子並不真正是元素,而是相互作用域,關系場,我嘗試從三條主幹相間的“作用域”和“關系場”入手,對帕斯這棵“靈魂之樹”做壹番描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