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見美國在歌唱
我聽見美國在歌唱,我聽見各種各樣的歌,
那些機械工人的歌,每個人都唱著他那理所當然地快樂而又
雄偉的歌,
木匠壹面衡量著他的木板或房梁,壹面唱著他的歌,
泥水匠在準備開始工作或離開工作的時候唱著他的歌,
船夫在他的船上唱著屬於他的歌,艙面水手在汽船甲板上唱
歌,
鞋匠坐在他的凳子上唱歌,做帽子的人站著唱歌,
伐木者的歌,牽引耕畜的孩子在早晨、午休或日落時走在路上
唱的歌,
母親或年輕的妻子在工作時,或者姑娘在縫紉或洗衣裳時甜
美地唱著的歌,
每個人都唱著屬於他或她而不屬於任何其他人的歌,
白天唱著屬於白天的歌——晚上這壹群體格健壯、友好相處
的年輕小夥子,
就放開嗓子唱起他們那雄偉而又悅耳的歌。
(鄒絳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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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只沈默而耐心的蜘蛛
壹只沈默而耐心的蜘蛛,
我註意它孤立地站在小小的海岬上.
註意它怎樣勘測周圍的茫茫空虛,
它射出了絲,絲,絲,從它自己之小,
不斷地從紗綻放絲,不倦地加快速率。
而妳——我的心靈啊,妳站在何處,
被包圍被孤立在無限空間的海洋裏,
不停地沈思、探險、投射、尋求可以連結的地方,
直到架起妳需要的橋,直到下定妳韌性的錨,
直到妳拋出的遊絲抓住了某處,我的心靈啊!
(飛白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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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船長,我的船長!
哦.船長,我的船長!我們險惡的航程已經告終,
我們的船安渡過驚濤駭浪,我們尋求的獎賞已贏得手中。
港口已經不遠,鐘聲我已聽見,萬千人眾在歡呼吶喊,
目迎著我們的船從容返航,我們的船威嚴而且勇敢。
可是,心啊!心啊!心啊!
哦.殷紅的血滴流瀉,
在甲板上,那裏躺著我的船長,
他已倒下,已死去,已冷卻。
哦,船長,我的船長!起來吧,請聽聽這鐘聲,
起來,——旌旗,為妳招展——號角,為妳長鳴。
為妳.岸上擠滿了人群——為妳,無數花束、彩帶、花環。
為妳,熙攘的群眾在呼喚,轉動著多少殷切的臉。
這裏,船長!親愛的父親!
妳頭顱下邊是我的手臂!
這是甲板上的壹場夢啊,
妳已倒下,已死去,已冷卻。
我們的船長不作回答,他的雙唇慘白、寂靜,
我的父親不能感覺我的手臂,他已沒有脈搏、沒有生命,
我們的船已安全拋錨碇泊,航行已完成,已告終,
勝利的船從險惡的旅途歸來,我們尋求的已贏得手中。
歡呼,哦,海岸!轟鳴,哦,洪鐘!
可是,我卻輕移悲傷的步履,
在甲板上,那裏躺著我的船長,
他已倒下,已死去,已冷卻。
(江楓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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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路易斯安那看見壹棵櫟樹在生長
我在路易斯安那看見壹棵櫟樹在生長,
它獨自屹立著,樹枝上垂著苔蘚,
沒有任何伴侶,它在那兒長著,進發出暗綠色的歡樂的樹
葉,
它的氣度粗魯,剛宜,健壯,使我聯想起自己,
但我驚訝於它如何能孤獨屹立附近沒有壹個朋友而仍能
進發出歡樂的樹葉,因為我明知我做不到,
於是我折下壹根小枝上面帶有若幹葉子.並給它纏上壹
點苔蘚,
帶走了它,插在我房間裏在我眼界內.
我對我親愛的朋友們的思念並不需要提醒,
(因為我相信近來我對他們的思念壓倒了壹切,)
但這樹枝對我仍然是壹個奇妙的象征,它使我想到
男子氣概的愛;
盡管啊,盡管這棵櫟樹在路易斯安那孤獨屹立在壹片遼
闊中閃爍發光,
附近沒有壹個朋友壹個情侶而壹輩子不停地進發出歡樂
的樹葉,
而我明知我做不到。
(飛白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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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淚
眼淚!眼淚!眼淚!
黑夜中獨自落下的眼淚,
在蒼白的海岸上滴落,滴落,滴落,任沙粒吸凈,
眼淚,星光壹絲不見,四下壹片荒涼和漆黑,
潮濕的淚,從遮蓋著的眼眶中飄墜下來,
啊,那個鬼影是誰?那黑暗中流淚的形象?
那在沙上彎著腰,抱頭跌坐的壹大堆是什麽?
泉湧的淚,嗚咽的淚,為哭號所哽塞的痛苦,
啊,暴風雨已然成形,高漲,沿著海岸飛奔疾走?
啊,陰慘狂暴的夜雨,夾著暴風,啊,滂沱,乖戾!
啊,白日裏那麽沈著和端莊,狀貌安詳,步履均勻,
可是當妳隱沒在茫茫黑夜,沒有人看見時——啊,
這時泛濫有如海水,蘊蓄著無限的
眼淚!眼淚!眼淚!
(林以亮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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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裏在海灘上
黑夜裏在海灘上,
壹個小女孩和她父親壹起站著
望著東方,望著秋天的長空。
從黑暗的高空中,
從淹留在東方的壹片透明的天空.
當埋葬壹切的烏雲正在黑壓壓地撒下,
越來越低,迅速地從上面橫掃下來.
升起了那巨大的,寧靜的主星——木星,
而在他的近處,就在他上面壹點,
閃爍著纖秀的貝麗亞特斯姊妹星群。
在海灘上,這小女孩拉著她父親的手,
眼看著那埋葬壹切的雲,氣勢淩人地壓下來,
立刻就要吞滅壹切,
默默地啜泣起來。
別哭,孩子
別哭,我的寶貝,
讓我來吻幹妳的眼淚,
這陣可怕的烏雲不會永久氣盛淩人的,
它們不會長久霸占天空,吞滅星星只不過是幻象,
耐心的等吧,過壹晚,木星壹定又會出現,
貝麗亞特斯星群也會出現,
它們是不朽的,所有這些發金光和銀光的星星都會
重新發光,
大星星和小星星都會重新發光,它們會永久存在,
大星星和小星星都會重新發光,它們會永久存在,
碩大的不朽的大陽和永久存在、沈思的月亮都會重新
發光。
那麽,親愛的孩子,難道妳單單為木星還會悲傷7
難道妳單單為了烏雲埋葬星星著想?
有些東西,
(我用我的嘴唇親妳,並且低低告訴妳,
我給妳暗示.告訴妳問題和側面的答復,)
有些東西甚至比星星還要不朽,
(多少個星星被埋葬了,多少個日夜逝去了,再也
不回,)
有些東西甚至比光輝的木星存在得更久,
比太陽或任何環繞轉動著的衛星,
或光芒閃耀的貝麗亞特斯姊妹星群,存在得還要長久!
(林以亮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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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滾滾的人海中
從滾滾的人海中,壹滴水溫柔地向我低語:
"我愛妳,我不久就要死去;
我曾經旅行了迢遙的長途,只是為的來看妳,和妳親近,
因為除非見到了妳,我不能死去,
因為我怕以後會失去了妳。"
現在我們已經相會了,我們看見了,我們很平安,
我愛,和平地歸回到海洋裏去吧,
我愛,我也是海洋的壹部分,我們並非隔得很遠,
看哪,偉大的宇宙,萬物的聯系,何等的完美!
只是為著我,為著妳,這不可抗拒的海,
分隔了我們,
只是在壹小時,使我們分離,但不能使我們永久地分離,
別焦急,--等壹會--妳知道我向空氣,海洋和大地敬禮,
每天在日落的時候,為著妳,我親愛的緣故。
趙毅衡 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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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小時的狂熱和喜悅
來壹小時的狂熱和喜悅吧!猛烈些,不要限制我呀!
(那在大雷雨中把我解放的是什麽呢?
我在狂風閃電中的叫喊意味著什麽呢?)
我比誰都更深地沈醉在神秘的亢奮中吧!
這些野性的溫柔的疼痛啊!(我把它們遺贈給妳們,我的孩子們,
我以某些理由把它們告訴給妳們,新郎和新娘啊!)
我完全委身於妳無論什麽人,妳也不顧壹切地委身於我!
回到天堂去啊,靦腆而嬌柔的人喲!
把妳拉到我身邊來,給妳頭壹次印上壹個堅實的男人的吻。
啊,那困惑,那打了三道的結,那幽暗的深潭,全都解開了,照亮了!
啊,向那個有足夠空隙和空氣的地方最後挺進!
擺脫從前的束縛和習俗,我擺脫我的,妳擺脫妳的!
采取壹種新的從設想到過的對世上壹切都漠不關心的態度!
把口箝從人的嘴上摘掉!
要今天或任何壹天都感覺到象現在這樣我已經夠了。
啊,有的東西還不曾證實,有的東西還恍惚如夢!
要絕對避免別人的支撐和掌握!
要自由地馳騁!自由地愛!無所顧忌地狠狠地猛沖!
讓毀滅來吧,給它以嘲弄,發出邀請!
向那個給我指出了的愛之樂園上升、跳躍!
帶著我的酒醉的靈魂向那裏飛騰!
如果必要的話,就讓給毀掉吧!
饗給生命的余年以壹個小時的滿足和自由啊!
給以短短壹個小時的癲狂和豪興!
李野光 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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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的歌(節選)
壹
我贊美我自己,歌唱我自己,
我承擔的妳也將承擔,
因為屬於我的每壹個原子也同樣屬於妳。
我閑步,還邀請了我的靈魂,
我俯身悠然觀察著壹片夏日的草葉。
我的舌,我血液的每個原子,是在這片土壤、這個空氣裏形成的,
是這裏的父母生下的,父母的父母也是在這裏生下的,他們的父母也壹樣,
我,現在三十七歲,壹生下身體就十分健康,
希望永遠如此,直到死去。
信條和學派暫時不論,
且後退壹步,明了它們當前的情況已足,但也決不是忘記,
不論我從善從惡,我允許隨意發表意見,
順乎自然,保持原始的活力。
二
屋裏、室內充滿了芳香,書架上也擠滿了芳香,
我自己呼吸了香味,認識了它也喜歡它,
其精華也會使我陶醉,但我不容許這樣。
大氣層不是壹種芳香,沒有香料的味道,它是無氣味的,
它永遠供我口用,我熱愛它,
我要去林畔的河岸那裏,脫去偽裝,赤條條地,
我狂熱地要它和我接觸。
我自己呼吸的雲霧,
回聲,細浪,竊竊私語,愛根,絲線,枝橙和藤蔓,
我的呼和吸,我心臟的跳動,通過我肺部暢流的血液和空氣,
嗅到綠葉和枯葉、海岸和黑色的海邊巖石和谷倉裏的幹草,
我喉嚨裏迸出辭句的聲音飄散在風的旋渦裏,
幾次輕吻,幾次擁抱,伸出兩臂想摟住什麽,
樹枝的柔條擺動時光和影在樹上的遊戲,
獨居,在鬧市或沿著田地和山坡壹帶的樂趣,
健康之感,正午時的顫音,我從床上起來迎接太陽時唱的歌。
妳認為壹千畝就很多了嗎?妳認為地球就很大了嗎?
為了學會讀書妳練習了很久嗎?
因為妳想努力懂得詩歌的含意就感到十分自豪嗎?
今天和今晚請和我在壹起,妳將明了所有詩歌的來源,
妳將占有大地和太陽的好處(另外還有千百萬個太陽),
妳將不會再第二手、第三手起接受事物,也不會借死人的
眼睛觀察,或從書本中的幽靈那裏汲取營養,
妳也不會借我的眼睛觀察,不會通過我而接受事物,
妳將聽取各個方面,由妳自己過濾壹切。
三
我曾聽見過健談者在談話,談論著始與終,
但是我並不談論始與終。
過去從來未曾有過什麽開始,是現在所沒有的,
也無所謂青年或老年,是現在所沒有的,
也決不會有十全十美,不同於現在,
也不會有天堂或地獄,不同幹現在。
努力推動、推動又推動,
永遠順著世界的繁殖力而向前推動。
從昏暗中出現的對立的對等物在前進,永遠是物質與增殖,
永遠是性的活動,
永遠是同壹性的牢結,永遠有區別,永遠是生命的繁殖。
多說是無益的,有學問無學問的人都這樣感覺。
肯定就十分肯定,垂直就絕對筆直,扣得緊,梁木之間要對攜,
像駿馬壹樣健壯,多情、傲慢,帶有電力,
我與這壹神秘事實就在此地站立。
我的靈魂是清澈而香甜的,不屬於我靈魂的壹切也是清澈而香甜的。
缺壹即缺二,看不見的由看得見的證實,
看得見成為看不見時,也會照樣得到證實。
指出最好的並和最壞的分開,是這壹代給下壹代帶來的煩惱,
認識到事物的完全吻合和平衡,他們在談論時我卻保持沈
默,我走去洗個澡並欣賞我自己。
我歡迎我的每個器官和特性,也歡迎任何熱情而潔凈的人
——他的器官和特性,
沒有壹寸或壹寸中的壹分壹厘是邪惡的,也不應該有什麽
東西不及其余的那樣熟悉。
我很滿足——我能看見,跳舞,笑,歌唱;
徹夜在我身旁睡著的,擁抱我、熱愛我的同床者,天微明
就悄悄地走了,
給我留下了幾個蓋著白毛巾的籃子,以它們的豐盛使屋子
也顯得寬敞了,
難道我應該遲遲不接受、不覺悟而是沖著我的眼睛發火,
要它們回過頭來不許它們在大路上東張西望,
並立即要求為我計算,壹分錢不差地指出,
壹件東西的確切價值和兩件東西的確切價值,哪個處於前列?
四
過路的和問話的人們包圍了我,
我遇見些什麽人,我早年生活對我的影響,我住在什麽地
區,什麽城市或國家,
最近的幾個重要日期,發現,發明,會社,新老作家,
我的夥食,服裝,交流,容貌,向誰表示敬意,義務,
我所愛的某壹男子或女子是否確實對我冷淡或只是我的想象,
家人或我自己患病,助長了歪風,失去或缺少銀錢,灰心
喪誌或得意忘形,
交鋒,弟兄之間進行戰爭的恐怖,消息可疑而引起的不安,
時或發生而又無規律可循的事件,
這些都不分晝夜地臨到我頭上,又離我而去,
但這些都並非那個"我"自己。
雖然受到拉扯,我仍作為我而站立,
感到有趣,自滿,憐憫,無所事事,單壹,
俯視.直立,或屈臂搭在壹無形而可靠的臂托上,
頭轉向壹旁望著,好奇,不知下壹樁事會是什麽,
同時置身於局內與局外,觀望著,猜測著。
回首當年我和語言學家和雄辯家是如何流著汗在濃霧裏度
過時光的,
我既不嘲笑也不爭辯,我在壹旁觀看而等候著。
五
我相信妳,我的靈魂,那另壹個我決不可向妳低頭,
妳也決不可向他低頭。
請隨我在草上悠閑地漫步,拔松妳喉頭的堵塞吧,
我要的不是詞句、音樂或韻腳,不是慣例或演講,甚至連
最好的也不要,
我喜歡的只是暫時的安靜,妳那有節制的聲音的低吟。
我記得我們是如何壹度在這樣壹個明亮的夏天的早晨睡在
壹起的,
妳是怎樣把頭橫在我臀部,輕柔地翻轉在我身上的,
又從我胸口解開襯衣,用妳的舌頭直探我赤裸的心臟,
直到妳摸到我的胡須,直到妳抱住了我的雙腳。
超越人間壹切雄辯的安寧和認識立即在我四周升起並擴散,
我知道上帝的手就是我自己的許諾,
我知道上帝的精神就是我自己的兄弟,
所有世間的男子也都是我的兄弟,所有的女子都是我的姊妹和情侶,
造化用來加固龍骨的木料就是愛,
田野裏直立或低頭的葉子是無窮無盡的,
葉下的洞孔裏是褐色的螞蟻,
還有曲欄上苦蹤的斑痕,亂石堆,接骨木,毛蕊花和商陸。
祝您好運!敬請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