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東向看,淚落沾我衣。出自《十五從軍征》,該詩出自《樂府詩集·橫吹曲辭·梁鼓角橫吹曲》意思是:走出大門向著東方張望,老淚縱橫,就灑落在征衣上。
描繪了壹個在外征戰的老兵返鄉途中與到家之後的種種場景。這首樂府詩不僅抒發了這壹老兵“少小離家老大回”的情感,也反映了當時的社會現實的黑暗,具有壹定的史詩意義。
該詩通過主人公的遭遇,揭示了封建兵役制度給勞動人民造成的苦難,表達了詩人對封建兵役制度給勞動人民造成的苦難的怨恨與同情的思想感情。
作品原文
十五從軍征
十五從軍征,八十始得歸。
道逢鄉裏人:“家中有阿(ē)誰?”
“遙看是君家,松柏(bǎi)冢(zhǒng)累累。”
兔從狗竇(dòu)入,雉(zhì)從梁上飛。
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kuí)。
舂(chōng)谷持作飯,采葵(kuí)持作羹(gēng)。
羹(gēng)飯壹時熟,不知貽(yí)阿(ē)誰。
出門東向看,淚落沾我衣。
譯文:
剛滿十五歲的少年就出去打仗,到了八十歲才回來。
路遇壹個鄉下的鄰居,問:“我家裏還有什麽人?”
“妳家那個地方現在已是松樹柏樹林中的壹片墳墓。”
走到家門前看見野兔從狗洞裏進出,野雞在屋脊上飛來飛去。
院子裏長著野生的谷子,野生的葵菜環繞著井臺。
用搗掉殼的野谷來做飯,摘下葵葉來煮湯。
湯和飯壹會兒都做好了,卻不知送給誰吃。
走出大門向著東方張望,老淚縱橫,就灑落在征衣上。
《十五從軍征》是壹首敘事詩,描繪了壹個“少小離家老大回”的老兵返鄉途中與到家之後的情景。
揭露了封建社會不合理的兵役制度,反映了勞動人民在當時黑暗的兵役制度下的不平和痛苦。作品真實、深刻、令人百感交集,催人泣下。
作品開篇不同凡響:“十五從軍征,八十始得歸。”這兩句,直言老兵“十五”歲從軍,“八十”歲方回,看似平淡無奇,像不經意間道來,實卻耐人尋味,頗見功力。
他“十五從軍征”,奔赴何處,詩中未作說明;其軍旅生活如何,戰況怎樣,詩中也均未交代。這就給讀者留下眾多想象的空間。
但有壹點是明確的,那就是他“從軍征”,系出於戰事,壹去就是數十年。“八十”與“十五”相對照,突出其“從軍征”時間之久。
“始得歸”與“從軍征”相呼應,則表明他中途壹直未能回來。八十歲是虛寫,寫出從軍時間之長,兵役的繁重。
正因為“十五”從軍,“八十”方回,其間數十年與家人失去聯系,對家中情況壹無所知,老兵才急切地想知道家中的情況。
於是,這也就極其自然地引出下文——老兵在歸鄉途中與鄉裏人的對話。唐代詩人宋之問的詩句“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反映其在久別家鄉之後、返鄉途中的矛盾心理。
與此詩筆法有別,卻殊途同歸。宋之問的詩句是曲筆寫其返鄉途中想了解家中情況的迫切願望,而此詩則是直言之。二者均表現了久別家鄉的返鄉之人的真實情感。
此詩中“鄉裏人”的回答很巧妙,沒有明言直說老兵家中還有誰,而只是用手指著遠處長滿松柏的眾多的高墳說:“那兒就是您的家。”
言下之意就是:“您的家中已無他人了。”其實,“鄉裏人”這樣回答,是不忍心道明真相,怕老兵壹下子承受不了家敗人亡的痛楚。如此著墨,顯然是以哀景寫哀情,也與下文相呼應。
“道逢鄉裏人,‘家中有阿誰?’”,主人公的思想脈絡由六十五年的征戰生活進入邈邈曠野、漫漫古道,對親人家園的現狀由茫然無際的想象到急切的、盼知又怕知的詢問。
同沒有詳述主人公六十五年的征戰生活壹樣,作品也省去了對他餐風宿露、匆匆趕路、與鄉親邂逅相遇的驚喜的描摹,壹句“家中有阿誰”的追問,推出了作品的聚光點——家。
“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六十五年了,豈敢奢望闔家無恙、親人健在。能有壹二幸存者已是不幸中之萬幸了。所以他只問,家中還有誰僥幸茍活人世。
可是,“鄉裏人”的回答卻如站在冰天雪地裏當頭澆下的壹盆冰淩未澌的水:“遙看是君家,松柏冢累累。”
在這動亂的年月,我可親可愛的親人們啊,竟無壹幸存者。滿懷希望,滿腹衷情,六十五年的風霜雨雪,六十五年積壓心底的感情,不能向別人傾訴、表達。
擺在他面前的現實是:“兔從狗竇入,雉從梁上飛;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由遙看到近見,滿眼更加荒涼淒楚的景象。
作者沒說室空無人,而是抓住野兔見人鉆進家畜窩中自以為得所,野雞驚飛落到屋內梁上自以為安的情景。
老兵沒有直書庭園荒蕪雜亂,只攝取了井邊、中庭隨意生長的葵菜和谷物兩個“鏡頭”,人去屋空,人亡園荒,更其形象,倍傷人心神。
壹個風塵仆仆的老人,站在曾經炊火融融、庭園整潔的“家”的面前,孑然壹身,形影煢煢,盼望了六十五年可又無壹親人相迎的家,竟然比想象的還不堪十倍、百倍……
作者沒有直接抒寫渲染感情,作品卻收到比直接抒情更強烈的抒情效果。
有些迷蒙、有些渾噩、有些淒愴的老人,像對“松柏冢累累”不聞不見壹樣,對荒涼的家園的感觸也變得麻木了。
於是,他默默無言地舂去成熟的谷子的皮殼,采下冬葵嫩嫩的葉子。而當飯熟羹沸時,他才恍然想起不知該給誰吃。
“出門東向看,淚落沾我衣。”他走出年久失修的破門,向東方看去,他也許還抱著希望,他看到了誰,看到了什麽,也許看到了久別的親人,也許什麽也沒有看。
他茫然地從幻想中走出來,潸然淚下。
他已不能象年輕人那樣嚎啕大哭,只有那凝聚著六十五年的艱辛、六十五年的思念、六十五年的盼待、六十五年的沙場風塵、六十五年人世滄桑的老淚,撲簌簌落到滿布征塵的衣襟上。
“淚落沾我衣”五個字,飽和了豐富、深厚、沈痛的感情內涵。詩至結尾,作者、讀者的感情濃度都達到了頂點。
全詩突出寫了“十五從軍征,八十始得歸”的老士兵的形象,也著力刻劃了“家”的形象,同時只寫了壹筆的“鄉裏人”的形象也很鮮明。
飽經風霜、蒼老惶切的老人,無須顧忌、直言不諱的鄉親,衰草古柏荒墳的家園,***同構成了壹幅真實動人的具有社會意義的主題的畫面,典型地反映了漢代社會現實的壹個側面。
尤其是主人公和他的家的相互映襯的敘寫,把作品的主題和藝術水平都推向了壹個新的高度:服了整整六十五年兵役的人,竟然還是全家唯壹的幸存者。
那些沒有服兵役的親人們,墳上松柏都已蔥蔥郁郁,可以想見他們生前貧寒淒苦的生活還不如每時每刻都可能犧牲的士卒。
作品具體寫的是主人公為國征戰六十五載卻有家歸不得,等到歸時卻又無家可歸的不幸遭遇和慘痛心情。
而他的不幸與那些茍生且不能只有走進靜默、暗濕、冰冷的墳墓的親人們相比,他又是“幸運者”了。這樣,作品就不僅僅暴露了封建兵役制度的黑暗、罪惡。
不僅僅表現了八十老翁壹人的不幸,而且反映了當時整個社會現實的黑暗,表現了比個人不幸更深廣的全體人民的不幸和社會的雕敝、時代的動亂,使作品的主題得到了升華。
全詩寫得既含蘊簡潔,又深湛凝重,內容的取舍剪裁,結構的布置安排,都恰到好處,獨具匠心,很好地收到了“意在言外”、主旨盡在言與不言中、意境深遠、韻味綿長的藝術效果。
兔從”四句承接上文加以描繪。老兵到家後所目睹的景象是:兔子從狗洞進進出出,野雞在梁上飛來飛去;庭院中長出了“旅谷”,井臺上也長出了“旅葵”。
“兔”與“雉”(野雞),均系動物,壹在“狗竇”(下方),壹在“梁上”(上方);“旅谷”、“旅葵”,均系未經種植而自生自長的植物。
壹在“中庭”(庭院中),壹在“井上”(井臺上)。這些處於不同方位的動、植物在這裏構成的是壹幅悲涼的景象。
造成這壹景象的直接原因是老兵家中無人。而其家中無人,又是誰造成的。對此,詩未明言,這又給了讀者想象的空間。這幾句詩仍然是以哀景寫哀情,以悲涼的景象烘托老兵心中的悲哀。
而更令老兵悲哀的還在於:他以“旅谷”煮飯,以“旅葵”做羹,未用多少時間就做好了,卻不知道將飯與羹送給誰,也即無親人與之***享了。
這正是“舂谷”四句所表現的。老兵孤身壹人回家,家中也無親人了,到頭來還是他孤身壹人。這不僅照應了上文——鄉裏人的答話與老兵返家後所看到的景象,而且繼續以哀景寫哀情。
詩的最後兩句於對老兵的動作描繪中進壹步抒發老兵心中的悲哀。這裏,突出老兵出門張望(“出門東向看”)與老淚縱橫(“淚落沾我衣”)這壹細節。
將舉目無親、孤身壹人的老兵形象刻畫得栩栩如生,將其悲痛欲絕的茫然之情抒發得淋漓盡致。悲慘的遭遇是誰造成的,盡管詩中未明言直說。
但讀者只要聯系到此詩產生的時代背景,則不難看出這壹點。此詩晉時已譜入樂府,當可視之為漢魏戰亂之際的作品。正是當時窮兵黷武的統治者與無休無止的戰爭,造成了該老兵的悲慘遭遇。
反映該老兵的悲慘遭遇,也就反映了當時在沈重的徭役壓迫之下的平民百姓的悲慘遭遇,深刻地揭露了當時黑暗的社會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