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柏林作《微雨》,壹九二六年在文學研究會出《為幸福而歌》,壹九二七年在北新出《食
客與兇年》,都是厚厚的集子。雖然都是些單調的字句,雷同的體裁,但近代中國象征派的
詩至李金發而始有,在新詩界中不能說他沒有貢獻。李氏作品與西洋象征派壹樣具有以下特
點:
第壹、朦朧恍惚意義驟難了解法國格蘭吉司(Granges)所著《插圖法國文學
史》說浪漫主義之後有高蹈派,高蹈派之後有象征派。象征派之反對高蹈,謂其文字過於機
械,形式過於修飾,甚至對於行文素號清麗之戈貝(Coppée)等人,謂其思想感情亦
窒息於笨重明確之修辭下。魏侖謂詩不過是音樂,應有優美的韻腳,但不必過於明確。又謂
詩者須無組織(sanecomposition),須無辯才(saneéloquen
ce)。美國約翰·馬西(JohnMacy)的《世界文學史話》論“魏侖的詩是他的感
覺、愛憎、希望、絕望等奔放的發露。他對於言語的態度,差不多無視法蘭西詩的古典底規
則,僅僅依著內部旋律,而那內部的旋律是絕對不會錯誤的。”他的詩學第壹原則是:“音
樂超於壹切,沒有聰明,沒有機辯,沒有修辭,惟有音樂常常存在。”又格蘭吉司說:“馬
拉梅常言作詩宜竭力避免明了與確定,所以他的詩,極其曖昧難懂。”
李金發的詩沒有壹首可以完全了解,他自己也知道這壹點,所以常常聲明道:“我愛無
拍之唱,或詩句之背誦。啊,不壹定的聲調,東冬隨著先蕭”(《殘道》)。“妳向我說壹
個‘妳’,我了解只是‘我’的意思。呵!何以有愚笨的言語?”(《故人》)。“我們的
心充滿了無音之樂,如空氣間輕氣之顫動。”又說:“人若談及我的名字,只說這是壹個秘
密,愛秋夢與美人之詩人,倨傲中帶點méchant。”
第二,神經的藝術神經過敏為現代人之特征,而頹廢象征的詩人尤為靈敏。頹廢派詩人
要求強烈及奇異之刺激,而象征派詩人則幻覺(hallucination)豐富,異乎
尋常。猶太醫生馬特諾爾度(Matnordau)在《變質》(Degeneratio
n)壹書中論之甚詳。神經以過度之運用而能發達,如音樂家之耳,畫家之眼均較常人敏
銳。藍波(A.Rimbaud)謂母音有色;波特萊爾謂香和色與音是壹致的,即其壹
例。李金發所謂“壹個臂膊的困頓,和無數色彩的毛發”、“以妳鋒利之爪牙,濺綠色之
血”、“綠血之王子,滿腔悲哀之酸氣”,是屬於視覺的。“黑夜與蚊蟲聯步徐來,越此短
墻角,狂呼於我清白之耳後,如荒野狂風怒號,戰栗了無數遊牧”。蚊蟲之聲,無論如何之
大,必不如怒號之狂風,作者聽覺之敏銳與昔人聞床下蟻哄以為牛鬥,竟無二致。耳曰“清
白”亦奇。
象征派詩人幻覺豐富,往往流於神秘狂(MysticalDelirium),如十
八世紀英國詩人勃來克(W.Blake)常見天使與鬼怪之行動。李金發《寒夜之幻覺》
亦然: 窗外之夜色,染藍了孤客之心,更有不可拒之冷氣,欲裂碎壹切空間之留存與心
頭之勇氣。
我靠著兩肘正欲執筆直寫,忽而心兒跳蕩,兩膝戰栗,耳後萬眾雜沓之聲,
似商人曳貨物而走,
又如貓犬爭執在短墻下。
巴黎亦枯瘦了,可望見之寺塔,悉高插空際
如死神之手。
Seine河之水,奔騰在門下,泛著無數人屍與牲畜,擺渡的人,
亦張皇失措。
我忽爾站在小道上,
兩手為人獸引著,
亦自覺既得終身擔保人毫不駭異。
隨吾後的人,
悉望著我足跡而來。
將進園門。
可望見巍峨之宮室,
忽覺人獸之手如此之冷。
我遂駭倒在地板上,
眼兒閉著,
四肢僵冷如寒夜。
PS: 沒找到賞析,只有個這個…………湊活湊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