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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商隱詩的外形美表現特征是什麽?

格律詩經過初唐、盛唐200年的創作實踐,到了李商隱時代已經具有了嫻熟的技巧與外形要素。正是由於李商隱在詩的外形特征上開拓進取,從而使得格律詩更加俊美,更有助於內容美的表達。李商隱在詩歌外形上所作的努力大致表現在三個方面。

1.靈活運用了抽象思維與形象思維讓我們先來分析壹下詩歌創作中的思維過程。任何壹首詩都反映著作者的誌趣,反映著壹定的情感,而且又都是通過壹定的形象表達出來。這誌趣與情感是抽象的東西,是作者通過壹次次的實際感受概括出來的。國破、家亡、孤獨、饑寒……都可以添加到壹個人的愁苦情緒之中。既然這種抽象的情緒來自於生活的各個方面,那麽反過來也是成立的。詩人會把這種情緒通過不同的事件、環境、對象折射出來,而且每次的折射都會有細微的不同,今天的傷感不同於昨天的傷感,此地的傷感又不同於彼地的傷感。李商隱的詩絕大多數是傷感詩,但是每首詩留給人們的感受又不盡相同,這也是思維過程中必然的結果。由此可見,詩歌告知人們的不是單壹的邏輯認識。所以也就很難用語句來把握和窮盡詩的意境,對同壹首詩不同的人可能有不同的詮釋。

壹首感人至深的好詩應當是詩人靈活運用抽象思維與形象思維的結果。把特定的環境、對象恰當融入詩人的誌趣情感中,使之達到和諧壹致、渾然壹體,必須兼用抽象思維與形象思維,兩者缺壹不可。這正如演員演戲壹樣,壹方面他要融入角色,體驗角色的感情變化,壹方面他要保持清醒的頭腦,知道自己在演戲,不要亂了分寸。詩人在作詩時既在現實之中,又在現實之上。既要對客觀環境保持壹個有意識的感受,又能把感情加入到現實形象中。詩歌創作的這種方法就反映了思維的虛實結合。李商隱的詩在這方面自有其獨到之處。盡管他的詩跳躍性很大,壹會兒是對現實描寫,壹會兒又是心理感受,但兩者能渾然壹體形影不離。

例如“來是空言去絕蹤,月斜樓上五更鐘”,前壹句是對夢的心理感受,後壹句則是夢醒時所處的真實環境的描寫,這種虛實變換的處理是非常恰當的,也是詩人真實思緒的反映,壹虛壹實相襯相托。再如“雨中寥落月中愁”,也是把形象思維作了抽象處理。按照實際情況,這雨中景與月中景是靠不到壹起的,下雨時很難再現出月亮。把這兩種景象放在壹起就是靈活運用了抽象思維的結果,更能加強詩句的分量和感染力。

2.註意了取材的多樣與表達的簡潔人的思維是主客觀互動的結果。壹個思維的產生既需要有外界事物作用於感官,又需要大腦的進壹步加工。這就是說壹方面需要詩人的主觀情感很豐富,另壹方面需要客觀事物展現得很豐富。這客觀事物應當既包括眼前的事物,也包括以往的事物——典故。客觀事物掌握得愈多,思維愈活躍。這種活躍的思維加上強烈的渲染就構成了李商隱詩的特有之處。李商隱詩中多用典故應當是拓寬詩的思路、開闊詩的視野值得肯定之舉措。關鍵是後代人對當時的典故不甚了了,所以感到李詩難懂。這不能怪李商隱,假若現代的詩人在詩句中出現了“伊妹兒”這樣的詞兒,那麽古代人也壹定會摸不著頭腦。

盡管李商隱在詩中引用的典故難懂,但他的用典並不羞澀拗口,能在詩中很自然地出現與詩和諧壹體。他的詩雖用典故但並沒有妨礙詩的簡明流暢。李商隱的詩具有壹種簡潔美,這種簡潔美是非常必要的,它易於讀者的直覺把握詩中的主要情感,達到亦淺亦深的藝術效果。例如“劉郎已恨蓬山遠,更隔蓬山壹萬重”,即使不知道劉晨天臺山遇仙女的故事,也能體會到離人恨遠的情緒。再如“楚天長短黃昏雨,宋玉無愁亦自愁”,即使不了解宋玉與巫山神女的故事,也能感受到黃昏陰雨帶來的愁煩。內容的朦朧並不影響外形的簡潔。

3.加強了詩的濃重色彩與節奏變化李詩的另壹個特點是詩中有濃重的色彩展現,專家們說,他善於以麗句寫淒涼與哀婉。

壹般地講,作詩的人多以暗淡的色彩來襯托沈悶的心情,強調的是情景交融的壹致性。這也是合乎邏輯的處理方法,這種情景的壹致性也容易調動作者和讀者的情緒。但李商隱則不然,他用麗句寫淒涼就是用反差對比的方法來展現自己的情感。這也符合人們的心理體驗,當壹個人心情不好的時候,愈是聽到歡笑聲愈是心煩。出於同樣道理,李商隱用色彩反差巧妙地調動起這種感受。

實際上,客觀事物本來就具有兩重性。色彩的明暗,思緒的悲歡本來都是客觀存在之物,只是人的註意力有所轉移罷了。李商隱用麗句寫淒涼正是紅顏薄命,懷才不遇的心理寫照,這種反差與對比更能引起***鳴,感染力更強。例如,“金翡翠”與“繡芙蓉”都是很靚麗的詞,代表著美好的事物。但是這美好的事物卻帶有“蠟照半籠”的缺憾和“麝熏微度”的不足。再如“青苔與紅樹”也是壹組強烈的色彩對比,卻壹樣地陷入了寥落愁苦之中。還有詩中出現的大幅度的跳躍,都是詩人心中不平的反映,這種表現手法也構成了外形美的壹個組成部分。

李詩的再壹個特點是加快了詩的節奏。這表現在他用重復字和“句中對”的表現方法。

通常來說,壹首詩字數不多,作詩時盡量避免用重復字。李商隱突破了這個界限,他的詩多有重復字出現,並利用這種重復加強詩句的節奏。例如“宋玉不愁亦自愁”等句。專家們說,李商隱巧妙地用重復字創造了“句中對”的形式。格律詩中通常對仗發生在上下句之間。所謂句中對就是在壹句的七個字中有對仗,比如“雨中寥落”對“月中愁”,“山上離宮”對“宮上樓”。這種句中對顯然加快了詩的跳動節奏,這也是加強詩的感染力所需要的。李商隱的詩並沒有給人以頹廢的感覺,他把傷感寓於激奮跳躍的詩句之中,豐富了詩的外形美,也加深了讀者的心理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