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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談不同時期蘇軾的作品有什麽特點

元豐三年(1080年)年近半百的蘇軾因“烏臺詩案”被貶黃州,矛盾的人生和儒釋道思想的融通,以及對審美人生境界的不懈追求,形成了他淡泊、通達、恒久的宇宙人生觀念.以《念奴嬌 赤壁懷古》,前、後《赤壁賦》為代表的黃州系列作品,藝術而真實地反映了蘇軾這壹時期雖身處逆境,卻超然自適、狂放豁達的人生態度.

關鍵詞:黃州作品;蘇軾;曠達;人生

載歌載舞,深得其樂,憂患來臨,壹笑置之.

——林語堂《蘇東坡傳》

林語堂在他的《蘇東坡傳·序》中寫道:“我可以說蘇東坡是壹個不可救藥的樂天派,壹個偉大的人道主義者,壹個百姓的朋友,壹個大文豪,大書法家,創新的畫家,造酒試驗家,壹個工程師,壹個憎恨清教徒主義的人,壹個瑜珈修行者,佛教徒,政治家,壹個皇帝的秘書,酒仙,厚道的法官,壹位在政治上專唱反調的人,壹個月夜徘徊者,壹個詩人,壹個小醜.但是這還不足以道出蘇東坡的全部.壹提到蘇東坡,中國人總是親切而溫暖地會心壹笑,這個結論也許最能表現他的特質.”

蘇軾是壹個生命的哲人,生活的智者;是壹個詩、文、賦、書畫皆工的曠世奇才;是中國古代才能最為全面的文化巨匠;是我們這樣壹個有著多年文化沈澱的民族的壹種期盼.然而,這些才能既為他帶來了榮耀,也帶來了災難.終其壹生,他在仕途上雖曾官至禮部尚書,但先後幾次因詩而獲罪.“烏臺詩案”甚至使他差點丟失了性命.在沈浮不定,夢幻無常的苦樂人生面前,蘇軾表現出極強的適應能力.在其詩文中,責任感、使命感與歸隱山林之念相交織,就淋漓而盡致反映了他隨遇而適,狂放豁達的人生態度.元豐三年,蘇軾因“烏臺詩案”被貶黃州任團練副使,壹代文豪被放逐黃州時的困頓處境,消極、痛苦的矛盾心理急切地轉化為了他遺世獨立的人格力量和作品.然而曠達的胸襟使他隨緣自適,對生活的熱愛和積極進取之心,使他不忘時時投身於大自然的懷抱中.以《定風波》《念奴嬌 赤壁懷古》,前、後《赤壁賦》為代表的黃州系列作品,藝術而真實地反映了蘇軾這壹時期雖身處逆境,卻超然自適、狂放豁達的人生態度.

壹蓑煙雨任平生

——蘇軾逆境中的人生況味

嘉祐元年(1056),二十的蘇軾出川赴京,參加朝廷的科舉考試.翌年,他參加了禮部的考試,得主考官歐陽修、梅堯臣的賞識,高中進士.嘉祐六年,蘇軾應中制科考,優人三等,授大理評事、簽書鳳翔府判官.熙寧二年(1069),即位不久的宋神宗為了富國強兵,任用王安石進行變法.新法的實行,遭到了貴族們的強烈反對.朝野之中,壹時分成兩派:壹派是以王安石為首的改革派,壹派是以司馬光為首的反對王安石變法的守舊派.而蘇軾既反對因循守舊的司馬光,又不支持激進改革措施的王安石.當王安石在神宗的支持下進行變法時,他屢次上書,反對驟變,時時“緣詩人之義,托事以諷”. 因與王安石的主張產生分歧,蘇軾被迫離京自求外放.元豐二年(1079),到湖州就任還不到三個月的蘇軾,就因做詩諷刺新法,以“文字毀謗君相”的罪名,被捕下獄,史稱“烏臺詩案”.出獄以後,蘇軾被貶為黃州團練副使.在被貶黃州的這段時間,是蘇軾最失意的日子,也是他生活上窮困潦倒的時光.但是,也就是這段潦倒、痛苦的日子,卻成就了他在文學創作的天才.也就是這份天才突出地表現在他處在惡劣的環境中,卻保持著狂放的心胸,傲岸的心性.

政治上的風雨往往是變化無常的.神宗駕崩,哲宗即位,王安石勢力倒臺,司馬光重新被啟用為相.蘇軾被召還朝.這之後短短壹兩年內,蘇軾從登州太守,拔升翰林學士,上至禮部尚書.但是蘇軾在地方官任上,發現王安石的新法有壹部分是行之有效的,不同意對新法壹概廢除,這就引起了舊派的排擠.蘇軾至此是既不能容於新黨,又不能見諒與舊黨,因而再度自求外調.之後蘇軾多次貶官,飽嘗宦海沈浮之苦.在紹聖年間,哲宗親政,重新起用新黨,蘇軾被作為舊黨要員受到二度迫害,流放到時為瘴癘之地的嶺南(廣東惠州),3年後,再貶到荒僻異常的儋州(海南),至徽宗建宗靖國元年(1101)再次被召還京時,病逝於常州,享年六十六歲.

統觀蘇軾的壹生,正像他對自己坎坷曲折的人生際遇自嘲的那樣:“心似已槁之木,身如不系之舟,問汝平生功業,黃州、惠州、儋州.”(《自題金山畫像》)在他將近40年的官宦生涯中,有三分之壹的時間是在貶謫中度過的,始終沒有在壹個地方安頓下來過.但是,他始終保持著作為壹個正直的文人士大夫應有的堅定的政治操守獨立不倚,正直不屈.“不系之舟”確是他坎坷壹生最好的寫照.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蘇軾逆境中曠達人生態度的形成

壹位偉人曾經說過:思想成就偉大.不論身處何境,人最怕的就是喪失自己的思想.“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斷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張子正蒙·西銘篇》),這是北宋士大夫社會責任感和歷史使命感的充分表現.謫居黃州的五年的蘇軾,面對政治的挫折、打擊,沒有像中國傳統士大夫那樣或逃遁山林,不問世事; 或悲愁感慨, 抑郁而終,而是以天地胸懷來做人世事業.他對傳統思想兼收並蓄,融會貫通,以壹種開放的相容態度,取儒、道、佛三家之精義,形成壹個博大豐富的思想體系與學術體系.以儒學為本而不為所囿,以佛老為參而不為所溺,立說自有根基,論道能出己意,顯示其在學術思想上的獨立精神.他以儒家的思想積極人世,同時又以道釋的思想超然出世.因而他能以積極進取、超然曠達、隨緣自適的人生態度面對現實, 既執著於現實又超越現實.壹方面用佛道思想使他觀察問題,在壹種超然物外的曠達態度背後,堅持著對人生、對美好事物的追求;另壹方面,用儒家思想,使他在逆境中也從未放棄拯世濟民的責任感.以“兼濟”和“獨善”有機統壹的思想,完成了壹個曠古奇才的傳奇塑造.

小舟從此逝,江海寄余生

——蘇軾黃州作品中的曠達人生

在貶官黃州的五年中,蘇軾寫下了大量的作品,不論是詩詞作還是文賦,這壹時期的作品在思想內容和藝術風格上都愈發成熟.他以精警、凝練的詞句,抒發了自己對人生的理解和感悟,表現出頑強樂觀的信念和超然自適的人生態度.

壹、寵辱不驚, 超然物外

曾經榮耀的蘇軾被貶黃州之後,生活條件極其惡劣,而他卻能隨遇而安,坦然對之.他的壹首《初到黃州》雲:

自笑平生為口忙,老來事業轉荒唐.

長江繞郭知魚美,好竹連山覺筍香.

逐客不妨員外置,詩人例作水曹郎.

只慚無補絲毫事,尚費官家壓酒囊.

以逐客的身份來到黃州這個荒涼偏僻的地方,蘇軾沒有壹絲抱怨,他嘲笑自己“老來事業轉荒唐”,從現實局促的功利之心的束縛之中解脫出來,去欣賞當地的魚肥水美、竹茂筍香.沒有寵辱不驚, 超然物外的人生態度如何有這等閑情逸致,這等灑脫的詩句!

當時在定惠院寓居的他,還作了壹首《蔔算子·黃州定惠院寓居作》:

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誰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 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

“揀盡寒枝不肯棲”的“孤鴻”正是蘇軾獨立不倚剛正不阿,自甘寂寞,孤高自賞,不隨俗俯仰的政治操守的象征.這首詞既是詞人對自己過去因獨立危行而不見容於世的反思, 也是今後將壹如既往、我行我素之人格的豪邁歌唱!如果說《蔔算子·黃州定惠院寓居作》還流露出壹絲作者內心的愁怨,那麽之後的《定風波》則表達了更多的從容和曠達.元豐五年( 1082) 三月,東坡到黃州東南三十裏的沙湖買田,途中遇雨,“同行皆狼狽”,獨東坡杖籬徐步,心定氣閑,並引以為樂,寫下了《定風波》壹詞:

莫聽穿林打葉聲, 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壹蓑煙雨任平生.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 也無風雨也無晴.

這首詞正是蘇軾後半生應世態度的寫照:政治失意,身處逆境,蘇軾依然保持著曠達的心胸,傲岸的心性.無論政敵們如何誣陷、打擊、迫害,他照樣舒暢地說笑吟歌,我行我素地漫步自己的人生,對困境安之若素,從容面對,淡然處之.“壹蓑煙雨任平生”,如此地寵辱不驚,去留無意;“也無風雨也無晴”,如此地舉重若輕,大無大有,這也正是蘇軾追求的理想的人生境界.

二、熱愛生活,隨緣自適

蘇軾是壹個熱愛生活、熱愛自然的人.他保持著壹顆發現美、欣賞美的敏感心靈.他認為:“凡物皆有可觀.茍有可觀,皆有可樂,非必怪奇偉麗者也.食甫糟啜酉離,皆可以醉,果蔬草木,皆可以飽.推此類也,吾安往而不樂?”(蘇軾《超然臺記》)由於有此種無往不樂的心態,雖然在黃州過的是身耕婦織的窮困生活,他也能夠苦中作樂.可見,他是在以積極的態度尋找生活的樂趣,從而達到自適的境界.《西江月》充分展示了他的閑適自得:

照野彌彌淺浪,橫空隱隱層霄.

障泥未解驄驕,我欲醉眠芳草.

可惜壹溪風月,莫教踏碎瓊瑤.

解鞍欹枕綠楊橋,杜宇壹聲春曉.

黃州並不是壹個以風景著稱的地方,可經過詩人審美的心靈去觀照,描繪出來的圖畫是那樣的引人入勝.蘄水春夜,雲淡風輕,馬兒似乎也解風月,作者更是沈醉其中.多情的詩人愛惜這怡人的美景,不忍驚動水中瓊瑤壹般的月影,於是解鞍下馬,醉中賞景,竟然不知不覺睡著了.他將自身融入自然,成為風景的壹部分了.在這首詞裏,完全看不出他此時被貶黃州時的艱難處境.如果不是真正的達到了隨緣自適的精神境界,怎麽能寫出如此和諧的自然之景呢?

蘇軾在黃州有《東坡》壹詩雲:

雨洗東坡月色清,市人行盡野人行.

莫嫌犖確坡頭路,自愛鏗然曳杖聲.

走在這個荒涼偏僻的小山坡上,蘇軾沒有發出行路難的感嘆,而是悠然自得地欣賞著自己的竹杖敲擊山路的聲音.後人喜歡把蘇軾稱為“東坡”或者“坡仙”,筆者認為這兩個詞最能概括他隨緣自適的風格.逆境中的蘇軾和其他農夫壹樣,春至而耘,秋至而收,完全融入當地生活.壹代文學巨匠,默默無聞地田間勞作而能自得其樂,是因為他超越了物質的追求,那麽他淡泊名利,隨遇而安的態度又是如何形成的呢?

三、淡泊名利,豪放曠達

人生難得的是“淡泊”二字,特別是久在官場之人,蘇軾在他的《臨江仙·夜歸臨臯》中寫道:

夜飲東坡醒復醉,歸來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鳴.敲門都不應,倚仗聽江聲.長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夜闌風靜縠紋平.小舟從此逝,江海寄余生.

夜飲歸來的東坡,“倚仗聽江聲”,渴望拋卻功名利祿, 回歸自然.駕壹葉扁舟,任意東西, 將自己的有限生命融入到無限的大自然中, 展示了詞人由人生失意到精神解脫的思想歷程.“小舟從此逝, 江海寄余生”,以灑脫快意的文字表達了與天地同化、與萬物合壹的淡泊超然的思想.元豐五年( 1082年) 七月, 蘇軾與朋友壹起泛舟赤壁,創作了文學史上著名的“赤壁三絕唱”.其中詞作《念奴嬌·赤壁懷古》將豪放風格發揮到了極致:詞從宏大的時空環境中展開,雄渾豪放,氣勢磅礴.面對奔騰不息的長江水,詞人心潮澎湃: 當年的周瑜是何等的快意瀟灑,風流倜儻! 而自己卻是壯誌難酬,只落得“早生華發”.但詞人並沒有囿於此,而是跳出了個人狹小的圈子,超脫地看待這壹切: 人生如夢,世事無常,又何必在意壹時的榮辱得失、是非成敗呢? 後人評論此詞“自有橫槊氣概, 固是英雄本色”.宋胡寅論北宋詞時曾說:“及眉山蘇軾,壹洗綺羅香澤之態, 擺脫綢繆婉轉之度,使人登高望遠,舉首高歌,而逸懷浩氣,超然乎塵垢之外,於是花間為皂隸,而柳氏為輿臺矣.”《念奴嬌·赤壁懷古》將蘇詞的豪放風格推向巔峰.

在同壹時期創作的《前赤壁賦》中, 蘇軾運用了辯證的觀點來看待政治上失意和人生的無常,從而消解內心的痛苦.自變者觀:盈虛、消長、榮辱、得失,壹切事物在不斷變化;自不變者觀:水、月、人、我,壹切都無增減,沒有變化.雖然在歷史的長河中,自己只不過是滄海壹粟,但即使在逆境中,有為的生命仍具有永恒的價值.況且,大自然對於每壹個人都是那麽慷慨,饋贈給妳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無窮無盡,任妳享用.不必強求塵世間的功名利祿,只要精神上充分理解大自然的規律,順應自然,尋求心靈的自由,那麽美好的東西就會長期屬於超脫的靈魂.因此,人生的根本意義是在於精神的超越升華和對生命的徹底把握.作者辯證地看待自己所處的逆境,采用了變通的態度排解理想與現實的矛盾,從困厄中解脫出來,顯示了他淡泊名利,豪放曠達的人生態度.

總之,黃州時期是蘇軾文學創作的輝煌時期, 這壹時期的作品包括了他對人生所做的思考、所表現的超脫曠達的風格, 之所以能達到如此境界的重要原因,是作者吸取了儒釋道三家思想的積極因素,從而使他成為中國古代文學史上不同凡響的大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