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詞上片基本上是圍繞歐陽修“非詩之能窮人,殆窮者而後工”(《梅聖俞詩集序》)的觀點來寫的,同時也寫出了自己的感受。下片以達官貴人與貧寒詩人進行對比,認為詩人要比煊赫壹時的金張許史之流有貢獻,進壹步抒發了詞人蔑視權貴的激情。該詞觀點明確,情調樂觀,用詞很有分寸;而采用反復對比的手法,對突出主題起了很大的作用。
“詩不窮人,人道得詩,勝如得官。”作者起句指出詩並不使人“窮”,後兩句化用唐鄭谷《靜吟》“相門相客應相笑,得句勝於得好官”句,作者對鄭谷語是充分肯定的。詞的開篇就以簡潔、明快的語言,把作詩和作官對立起來,以詩人得詩勝於得好官來充分肯定詩人的價值,反映了古代文人投身詩文創作的執著追求和對此的真切熱愛的語言。
“有山川草木,縱橫紙上;蟲魚鳥獸,飛動毫端。”此四句化用歐陽修之語,言詩人胸中蘊藏著廣闊的世界,筆端能驅使山川草木、蟲魚鳥獸,萬事萬物都將進入詩篇。這裏的“縱橫”和“飛動”兩個詞語非常生動傳神,把郁郁蒼蒼的山川草木和生機勃勃的蟲魚鳥獸表現得十分淋漓盡致,勾勒出豐富多彩的藝術形象世界。“水到渠成,風來帆速,廿四中書考不難。”這些不僅為世俗的目光所仰慕,即使在正統史家看來也是難能可貴,可是作者用“水到渠成,風來帆速”兩個淺而生動的比喻,說明他們的累至高官,其實並不難,只不過是時會所致而已。名垂千古的忠臣良將不過如此,其他平庸之輩便更不在話下了。人們所說的,作者如此用筆,目的還在於反襯詩人之難得,並進壹步把為官和作詩來進行比較。
引出什麽比作官還難的問題,作者答道:“惟詩也,是乾坤清氣,造物須慳。”曹丕在《典論·論文》中指出:“文以氣為主,氣之清濁有體,不可力強而致。”他認為文章根據作者氣質不同,分清濁二體。這裏作者把秉沈濁之氣者排出詩人行列,認為詩是天地間清氣的集中表現,因此,造物者是不願輕意給予的。言外之意是詩才難得,只有超脫了世間的庸俗氣息才能得到天地間清氣,寫出清澈的詩篇。作者將寫詩與天地間的傳揚之氣緊密相連,實則指出詩人乃得天地之最精而生,可謂將詩人價值推崇到極致。
下片又從世間權貴不足貴說起。“金張許史渾閑,未必有功名久後看。”金日_、張湯的後代,世為貴顯,與外戚許氏、史氏交好,是西漢宣帝時的四大家族,他們或是高官,或是貴戚,都曾權傾壹時,為人們所羨慕,作者則認為極為平常,用“渾閑”二字,將這些當時大人物壹筆抹殺。
“算南朝將相,到今幾姓;西湖名勝,只說孤山。”這壹韻把歷史上的權貴和歷史上的詩人作了生動的比較。“南朝”指宋齊梁陳,當時將相多為腐敗衰朽的高門士族,王、謝、瘐、顧幾大姓之間輪流執掌國政。他們當時都曾不可壹世,可是到此時人們對豪門貴胄記憶頗少,這裏(包括上韻的“金張許史”)說的雖是古代的權貴,實際上指南宋王朝的權貴奸佞如史彌遠、賈似道壹類的人,他們或是已死,或正在氣焰囂張,世人為之側目,作者認為他們遲早要被人們所唾棄。與此相反,那位宋初隱居於西湖孤山、妻梅子鶴的詩人林逋,雖然他也沒有什麽“功名”,但因為他不趨慕富貴,寫下許多清麗的詩篇,因此被人們永遠記憶,他的居住之地也成為西湖名勝,給湖山也增加無窮的魅力詞人贊美創造精神財富的詩人,極力貶低富貴榮華,功名利祿,抒發詞人蔑視權貴的激憤之情。到此作者意猶未盡。
“蟬冠”二句言貴族之家盡可安排自己的子弟占據高官要職,傳給他們財富權勢,但卻不可能給他們以濟世的才華。他們不會有傳世的詩句流傳在人間,他們無法創造精神財富。寫到這裏,作者充滿詩人的自豪感,因之,他舉出了最能引起詩人驕傲的杜甫。
“杜陵老,向年時也自,井凍衣寒。”這位詩國的聖人,精神財富創造者的巨人,他為人們留下無比豐厚的精神財富,他終生關註國家和人民的疾苦。可是他自己卻常為饑寒所困,壹子壹女凍餓而死,自己最後也死於貧病交加。作者所舉出的詩句是杜甫被安史叛軍困於長安之時,至德元載(公元756年)所作,他無衣無食,寫下了這篇著名的《空囊》。其中有句:“不爨井晨凍,無衣床夜寒。”與杜甫同時的有多少橫行壹時的“五陵年少”、公侯卿相,乃至風流天子,但他們都如過眼煙雲為人們所遺忘了。可是這位當時只“留得壹錢看”的詩人卻能以他美妙的詩篇,在宋代就受到普遍的尊敬(宋有人將杜甫比喻為集大成的孔子),成為眾多詩人的欣慕的楷模,作者用這位詩國的權威壓倒了世間(封建社會)以富貴勢力為支撐的權威,使全詞達到高潮。詞至此戛然而止。這三句不僅和詞的起韻相照應,也表明作者最尊崇的詩人是愛國憂民的詩人。
該詞表達作者對詩歌作用的見解,論述詩人的地位,同時又抒發了作者在饑寒窮困中堅持創作的執著之情,詞人貶斥權貴反襯出作者的堅定,全詞充滿了為詩歌創作的獻身精神,表現出“貧賤不能移”的豪情。
詞的基調高昂,激越氣勢磅礴,筆意跌宕。作者把詩人和權貴反復對比,層層深入,權貴越來越遭貶仰,“二十四考中書”的郭子儀真正是國家的功臣,平安史之亂,拒吐蕃入侵,勛勞卓著,而“金張許史”則半是功臣,半是外戚,但這些功臣也只是忠誠於漢室,和安邦定亂關系不大,這比郭子儀就差了許多,而南朝將相則多腐朽不堪,能定國安邦者少而又少,列“家笏”、“蟬冠”指那些借祖先蔭庇而騰達的紈絝子弟,這些人更不足掛齒;用於對比的詩人,則從壹般的詩人到隱逸山林的林逋,再到杜甫,逐級提高,更為鮮明地突出了主題,安排可謂匠心獨運。與表現內容相適應,作者用詞頗為恰當精準,對郭子儀這樣的功臣,只言達到也“不難”,只要客觀條件具備。對“金張”等人則用“渾閑”,表現了作者對他們的輕視。對“南朝將相”則用了壹個“算”字,有“何足算也”之意。對貴族子弟則壹筆否定。
由此看來,此詞的修辭雖然樸素、通俗易懂,但卻富於表現力。詞人通過這首《沁園春》表達自己對詩歌作用的見解,論述詩人的地位,同時又抒發了自己在饑寒窮困中堅持創作的執著之情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