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母親》——徐誌摩
母親,那還只是前天,我完全是妳的,妳唯壹的兒;妳那時是我思想與關切的中心:太陽在天上,妳在我心裏;每回妳病了,媽媽,如其醫生們說病重,我就忍不著背著妳哭,心想著世界的末日就快來了。
那時我再沒有更快活的時刻,除了和妳壹床睡著,我親愛的媽媽,枕著妳的臂膀,貼近妳的胸膛,跟著妳和平的呼吸放心的睡熟,正像是壹個初離奶的小孩。
但在那二十幾年間,雖則那樣真摯的忠心的愛,我自己卻並不知道;“愛”那個不順口的字,那時不在我的口邊,就這先天的壹點孝心完全浸沒了我的天性與生命。
過來的變化多大呀!這不是說,真的,我不再愛妳,媽!或是愛妳不比早年,那不是實情;只是我新近懂得了愛,再不像原先那天真的童子的愛,這來是成人的愛了;
我,媽的孩子,已經醒起,並且覺悟了這古怪的生命要求;生命,它那進口的大門是壹座不滅的烈焰——愛。誰要領悟著裏面的奧妙,誰要覺著這裏面的搏動,(在我們中間能有幾個到死不留遺憾的!)就得投身進這焰騰騰的門內去。
但是,媽,親愛的,讓我今天明白的招認對父母的愛,孝,不是愛的全部;那是不夠的;遲早有壹天,這“愛人”化的兒子會得不自主的移轉他那思想與關切的中心,從他骨肉的來源,到那唯壹的靈魂。
他如今發現這是上帝的旨意,應得與他自己的融合成壹體。自今以後,不必擔心,親愛的母親,不必愁,妳唯壹的兒子會得在情感上遠著妳們。
啊不,妳應得歡喜,媽媽呀!因為他,妳的兒,從今起能愛,是的,能用雙倍的力量來愛妳,他的忠心只是比先前益發的集中了;因為他,妳的孩兒,已經尋著了快樂,身體與靈魂,並且初次覺著這世界還是值得壹住的。
他從沒有這樣想過,人生也不是過分的刻薄。他這生來真的得著了他應有的名分,因此他在感激與歡喜中竟想贊美人生與宇宙了!
媽呀“我們倆”赤心的,聯心的愛妳,真真的愛妳,像壹對同胞的稚鴿在睡醒時,愛白天的清光。
擴展資料
徐誌摩是徐家的長孫獨子,自小過著舒適優裕的公子哥的生活。1908年在家塾讀書,進入硤石開智學堂,從師張樹森,從而打下了古文根底,成績總是全班第壹。
1917年,北洋大學法科並入北京大學,徐誌摩也隨著轉入北大就讀。在北方上大學的兩年裏,他的生活增添了新的內容,他的思想註入了新的因素。在校期間,他不僅鉆研法學,而且攻讀日文、法文及政治學,並涉獵中外文學,這又燃起他對文學的興趣。
這壹時期他廣交朋友,結識名流,由張君勱、張公權的介紹,拜梁啟超為老師,還舉行了隆重的拜師大禮。梁啟超對徐誌摩的壹生影響是大的,他在徐誌摩的心目中的地位是舉足輕重的。
他在北方上大學時期,親身感受了軍閥混戰的場景,目睹屠殺無辜的慘象。他厭惡社會,決計到國外留學,尋求改變現實中國的藥方,實行他心中的“理想中的革命”。
1921年,徐誌摩開始創作新詩。1923年3月,徐誌摩發起並成立了著名文學社團“新月社”。1924年,與胡適、陳西瀅等創辦《現代詩評》周刊,並任北京大學教授。同年,印度大文豪泰戈爾訪華期間,徐誌摩任翻譯,兩人感情漸深,遂成忘年交,這是中印文化交流史上的壹段佳話。
1925年8月,他的第壹部詩集《誌摩的詩》由中華書局出版,此書確立了其在中國新詩壇上的顯赫地位。
1927年11月6日,徐誌摩由馬賽歸國,行至南中國海時,面對洶湧的大海和遼闊的天空,憶起重遊康橋(劍橋)故地的情景,便吟出了傳世名篇——《再別康橋》:“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我輕輕的招手,作別西天的雲彩……”許多人正是從這首傳世經典中,結識了康橋,結識了天才詩人徐誌摩。
徐誌摩是壹位在中國文壇上曾經活躍壹時並有壹定影響的作家,他的世界觀是沒有主導思想的,或者說是個超階級的“不含黨派色彩的詩人”。他的思想、創作呈現的面貌,發展的趨勢,都說明他是個布爾喬亞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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