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生”只是筆名,究為何人呢?該本欣欣子序後接著有壹篇廿公《金瓶梅跋》,廿公跋第壹句話說“《金瓶梅傳》,為世廟時壹巨公寓言。”明沈德符《萬歷野獲編》則說是“嘉靖間大名士手筆。”就是說,“笑笑生”是明嘉靖間“壹巨公”、“大名士”。
“壹巨公”也好,“大名士”也罷,仍無真實姓名。這就為後人留下研討《金瓶梅》作者的充分余地。《金瓶梅》作者成為《金瓶梅》研究中的“哥德巴赫猜想”,迄今已提出六十人之多。其廣有影響者為:
壹、王世貞說。明屠本?《山林經濟籍》與《萬歷野獲編》最早透露出王世貞作《金瓶梅》的信息。宋起鳳撰於康熙12年的《稗說》與清初的《〈玉嬌梨〉緣起》均指實為王世貞。其後清人陳陳相因,推波助瀾,壹時形成非王世貞莫屬的輿論。此說20世紀30年代遭到魯迅、吳晗、鄭振鐸等人的嚴重打擊。1979年朱星重倡此說,並列舉出十條理由:(壹)王世貞是“嘉靖間大名士”;(二)他能寫小說,另有小說傳世;(三)他有能力個人完成宏篇巨制;(四)他有完成大作的足夠時間;(五)他是大官僚,所以能寫出官場大場面;(六)《金瓶梅》中的地名與王世貞經歷相合;(七)他崇信佛道,正是《金瓶梅》所宣揚;(八)他好色醉酒,具有寫作《金瓶梅》的情懷;(九)他祖籍山東,又做官山東,具有運用山東方言的條件;(十)他知識面廣,能寫出《金瓶梅》這樣的百科全書。黃霖、徐朔方、趙景深等撰文商榷,此說重又混入諸說林立的迷茫之中。許建平《金學考論》、霍現俊《〈金瓶梅〉發微》再次舉起此說大旗,從外證、內證兩方面,重新全面予以論證,許建平甚至認為“21世紀《金瓶梅》研究應從王世貞研究作為新的突破口和起點”。
二、賈三近說。這是20世紀新時期《金瓶梅》作者新人第壹說。倡論者為張遠芬。其《金瓶梅新證》提出十條證據:(壹)蘭陵是山東嶧縣,賈三近是嶧縣人;(二)他有資格被稱為“嘉靖間大名士”;(三)小說的成書年代與賈三近的生活時代正相契合;(四)他是正三品大官,其閱歷足可創作《金瓶梅》;(五)小說中有大量嶧縣、北京、華北方言,賈三近分別在這些地區居住過;(六)小說中有幾篇高水平奏章,賈三近正精於此道;(七)小說中有些人物事件類似賈三近;(八)小說多有戲曲描寫,賈三近有此生活積累;(九)他曾十年在家閑居,有創作的時間保證;(十)他寫過小說。
三、屠隆說。黃霖首倡。他發表了壹組八篇文章,提出七條依據:(壹)小說第56回的《哀頭巾詩》、《祭頭巾文》,出自《開卷壹笑》,作者即屠隆;(二)小說有不少浙江方言,與屠隆籍貫相合;(三)他祖籍武進,古稱蘭陵;(四)他潛心佛道,與小說主旨壹致;(五)他以“淫縱”罷官,堅持寫作“淫雅雜陣”,其情欲觀正是小說的思想傾向;(六)他具備創作《金瓶梅》的生活基礎與文學素養;(七)他與劉承禧、王世貞關系密切,此兩人均有《金瓶梅》抄本全稿,當為屠隆所贈。
四、李開先說。此說始於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中國文學史》1962年版的壹條腳註,是存疑的語氣,1979年重印時便把“李開先的可能性較大”壹句刪除。據說這壹條腳註系吳曉鈴所加。吳曉鈴1982年6月在美國發表《金瓶梅作者新考》講演時重申此說。徐朔方因為是“集體累積說”的創始人,所以他主張李開先是《金瓶梅》的寫定者。徐朔方的根據是:(壹)李開先符合《金瓶梅》作者的基本條件,如為山東人,歷任京官,創作有戲曲多種,其《詞謔》、《詩禪》表明他對市井文學的愛好和修養,乃“嘉靖八子”之壹,是名副其實的“嘉靖間大名士”等;(二)《金瓶梅》本身證明了其與李開先關系密切,如第七十回〔正宮·端正好〕套曲五支,出自李開先《寶劍記》第五十出原文等;(三)《金瓶梅》與《寶劍記》從內容到形式都有相似之處。日下翠(日)《金瓶梅作者考證》支持此說,並提出四點新見:(壹)李開先的院本集《壹笑散》,其命名詞意與感覺均與“笑笑生”相似;(二)李開先的生日是八月二十八日,西門慶的生日是七月二十八日;(三)《寶劍記》使替身(侍女錦兒)死去,而主要人物(林沖之妻)繼續發展故事,這種手法與《金瓶梅》同出壹轍;(四)西門慶形象不統壹,具有二重性格,原因是有李開先的“自我投影”。後來蔔鍵覓蹤章城,訪書南都,發現《李氏族譜》,著成《金瓶梅作者李開先考》壹書,從《寶劍記》與《金瓶梅》、李開先與西門慶、清河寓意、蘭陵意旨等諸多內證,以及個人素質、作文風格、交遊類群等壹些資質,集此說為大成。
五、徐渭說。最早透露這壹信息的是明袁中道《遊居柿錄》。1939年阿瑟·戴維·韋利(英)在英譯本《金瓶梅》的導言中首次提出,卻鬧了壹個音近而誤、張冠李戴的笑話。不期60年後,潘承玉《金瓶梅新證》卻完成了此說剝繭抽絲、瓜熟蒂落般較為全面的論證。該書首先通過對小說中佛、道教描寫的分析,把《金瓶梅》的作者定位為“壹位生平跨嘉、隆、萬三朝,而主要活動在嘉靖朝的人物”。接著“指出小說作者同時又是資料豐贍的戲曲學者、技巧純熟的戲曲作家、素養全面的畫家與擅長應用文寫作的幕客”;“作者應該有邊關甚或禦敵的生活閱歷”,“具有較強烈的民族憂患意識和禦敵衛國意識”;“作者有強烈的方言俗語愛好”;“作者必有以上各方言區(按指紹興、山東、北京、蘇州、山西、福建、廣東等)的生活經驗”;“有著書藏名於謎的愛好”。並通過《〈金瓶梅〉地理原型考》、《〈金瓶梅〉中的紹興酒及其他紹興風物》、《〈金瓶梅〉中的紹興民俗》、《〈金瓶梅〉中的紹興方言》等考證,“證明小說作者必為紹興人”。然後逐壹論證“徐渭符合《金瓶梅》作者的壹切條件”。潘承玉還把小說諸謎如“廿公”、“徐姓官員”、“清河縣”、“蘭陵”、“笑笑生”等破解為“浙東紹興府山陰縣徐渭”,歸結到“紹興老儒說”。潘承玉還考索了《金瓶梅》的抄本,認為董其昌是流傳線索中的中心人物,而陶望齡是傳遞抄本的關鍵人物,而“陶望齡手上的《金瓶梅》來自徐渭,而且極可能就是徐渭的原稿”。潘承玉還做有《金瓶梅文本與徐渭文字相關性比較》,“得出壹個簡單的結論:徐渭文字是徐渭所寫,《詞話》也是徐渭所寫”。他進而論證“紹興士人與嚴嵩”、“沈練與嚴嵩父子”、“徐渭與沈練”,在《緣何泄憤為誰冤》壹節中,認為“徐渭因感於鄉風並激於沈練的死而寫《金瓶梅》,而他握以行文的這支筆,則同時飽蘸了他壹生的全部不幸”。嚴格地說,潘承玉才是徐渭說的創立者。
六、王稚登說。魯歌、馬征提議。他們提出十三條根據:(壹)他最先有《金瓶梅》抄本;(二)他是古稱“蘭陵”的武進人;(三)他對屠隆不滿,因選其《哀頭巾詩》、《祭頭巾文》入小說,以示譏刺;(四)小說中的詩歌曲與王稚登所輯《吳騷集》相似;(五)王稚登《全德記》中某些內容、用語與《金瓶梅》相似;(六)他的詩文與小說詩文壹脈相通;(七)王稚登熟悉小說中的壹系列方言;(八)他與小說均有中原正統觀;(九)他符合“嘉靖間大名士”;(十)他是王世貞的門客,故以小說為王世貞之父報仇;(十壹)小說中王招室壹家是王稚登家“豪族”醜類之再現;(十二)小說三次引用他感觸深刻的詩句“侯門壹入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十三)小說反映的作者模樣正與他的情況若相符節。
此外還有湯顯祖說、馮夢龍說、李先芳說、沈德符說、李漁說、趙南星說、盧楠說、李贄說、馮維敏說、謝榛說、賈夢龍說、薛應旗說、臧晉叔說、金聖嘆說、田藝蘅說、王采說、唐寅說、李攀龍說、蕭鳴鳳說、胡忠說、丁惟寧說等,不壹而足。
盡管《金瓶梅》作者候選人名單越來越長,而且如黃霖關於屠隆說,蔔鍵關於李開先說,魯歌、馬征關於王稚登說,許建平、霍現俊關於王世貞說,潘承玉關於徐渭說等,在當今《金瓶梅》研究成果中可以並稱五大說,但平心而論,尚沒有壹說為學術界所普遍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