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道韞出生之時,陳郡謝氏和瑯琊王氏已是金陵城內的名門望族,受叔父謝安的影響,謝道韞年少時便跟著叔父後面參加當時文人的清談,聽他們高談闊論,出口成章。在這樣的環境下成長,謝道韞自然是出落得才貌雙全,氣質清朗。
而世人皆知曉謝家女詠絮之才,又或如,此為宰相謝安之侄女,安西將軍謝奕之女,淝水之戰取得大捷的車騎將軍謝玄之姐,著名書法家王羲之的兒媳,名士王獻之、王徽之的嫂子,江州刺史王凝之的妻子。
謝道韞出嫁那天,自是百姓不可望的陣仗,少女出閣,著新袍,理紅裳,手握折扇,輕移蓮步,包含著對夫君的期待,新嫁娘羞紅了臉頰,烏衣巷中,牛鈴叮當,車幔飄揚。
這本該是才子佳人之良緣,兩大名門聯姻之典範。然而婚後生活卻並非如此琴瑟和鳴。謝道韞適應了管理後院的雜七雜八,能忍受三姑六婆的家常抱怨,也能習慣嫁為人婦的深居簡出,謹言慎行。但這位丈夫,她實在無法忍受。也許是賦予了太多期待,也許是少女時期期望得太過美好,也許認為王氏子弟當如謝氏家族的子弟們風流雅致,雄才偉略。以至於她鮮有地向叔父抱怨:“壹門叔父,則有阿大,中郎;群從兄弟,則有封、胡、遏、末。不意天壤之中,乃有王郎。”王凝之整日篤信五鬥米教,將修身養性與成才立業含糊不清,甚至在最終孫恩之亂,兵破城門時,王凝之仍然堅信著會有神仙從天而降救他於水火。
雖魏晉時期已有和離先例,謝道韞在與叔父抱怨壹通後卻慢慢適應了這種生活。因她知道謝安是有自己的考量的,王獻之風采最盛,名滿京都,卻被公主逼婚,王徽之又過於散漫自由,至於王凝之,才貌皆遜於二位,然老實沈穩,當屬良配。
若日子能這樣過下去也甚好。謝道韞將中饋之事管理得井井有條,夫君雖木訥倒也體貼,偶爾還能回家看望叔父,與謝玄小聚,只是閨中之婦,再也沒有機會跟隨壹眾雅士瀟灑清談,舉杯碰盞,自己終究是女子,那“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的誌向自有謝家兒郎為其實現,她擡起頭,壹方院落的上空,小小紙鳶隨風飄遠。
晉安帝隆安三年,孫恩之亂爆發,這場民變擊垮了謝氏壹族,謝道韞也從此失去了丈夫和兒女。
然而,她來不及哀傷家破人亡,恨夫君不聽己言,堅信五鬥米教。她作為主母,冷靜地告知壹眾家仆:“留在這裏死路壹條,殺出去或許還有壹條生路。”
於是我們記住了這位奇女子,這位年少時面對漫天飛雪蹦蹦跳跳吟誦出“未若柳絮因風起”的女子,她的衣裳染著鮮血,懷中抱著熟睡的外孫,滿眼堅毅地面對著眼前的孫恩,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
許是憐惜,許是驚愕,遇到的唯壹抵抗的人是壹位婦人,孫恩最終將謝道韞和小外孫平安送回家鄉。
謝玄好友張玄聽聞謝道韞的才名,覺得自己的妹妹張彤雲(門閥顧氏之婦)也極為出眾,遂托人打聽想區別高下。濟尼評價道:“ 王夫人神清散朗,故有林下之風;顧家婦清心玉映,自有閨房之秀。 ”
她,是不壹樣的。
自那之後,謝道韞未曾再嫁,歷史也無過多記載。
我們只能從流傳的為數不多的詩句中感悟這位從歷史走來的詠絮才女,獨有的清逸灑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