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的我走了,
正如我輕輕的來;
我輕輕的招手,
作別西天的雲彩。
那河畔的金柳,
是夕陽中的新娘,
波光裏的艷影,
在我的心頭蕩漾。
軟泥上的青荇,
油油的在水底招搖;
在康河的柔波裏,
我甘心做壹條水草!
那榆蔭下的壹潭,
不是清泉,是天上虹;
揉碎在浮藻間,
沈澱著彩虹似的夢。
尋夢?撐壹支長篙,
向青草更青處漫溯,
滿載壹船星輝,
在星輝斑斕裏放歌。
但我不能放歌,
悄悄是別離的笙簫;
夏蟲也為我沈默,
沈默是今晚的康橋!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來;
我揮壹揮衣袖,
不帶走壹片雲彩。
詩人生平
徐誌摩1896-1931,原名徐章序,浙江海寧人。筆名雲中鶴、南湖,是著名的詩人散文家。
徐誌摩 1918年上海滬江大學畢業後去美國留學,後為見盧梭赴倫敦劍橋大學,獲碩士學位。回國後先後任北京大學、清華大學教授,兼任南京中央大學教授。 1923年與聞壹多、胡適、梁實秋等人發起組織新月社。1924年泰戈爾訪華,他主動擔任翻譯,並隨他訪日。1927年在上海創辦新月書店及《新月》書刊。1931年任《詩刊》主編。11月19日由南京飛往北平途中因飛機失事遇難。
著有《誌摩的詩》、《翡冷翠的壹夜》、《猛虎集》等。
徐誌摩是難得的詩人,詩思綺旎,結構多變,富於創新,出語時喉節裏湧動著壹股非真詩人莫有的豪情。他敢說“別捏我,疼”,他敢寫“思想被主義奸汙得苦”,他也敢用“火車擒住軌”。……在中國現代詩人中,徐誌摩是真正稱得上“諸體皆備”的詩人,對話體,敘事體,唐璜體,俱擅勝場。……驚嘆之余,惟剩四字:鬼斧神工匠――當然,真詩人未必即大詩人,正如真小人也不會是在惡棍。
二、寫作背景
“康橋”,現在通譯為“劍橋”,即英國劍橋大學的簡稱。該校創立於1209年,由數十個學院組成。1921年至次年在那學習,寫了《康橋再會吧》。1925年去歐洲漫遊後,作《我所知道的康橋》。1928年,再次出遊日、美、英等國,11月寫下《再別康橋》。
三、朗讀詩歌
具體朗讀停頓、重讀:
//停頓 ( )節奏
(輕輕)的//我(走)了, 正如我//(輕輕)的來;
我(輕輕)的//招手, 作別(西天)的//(雲彩)。
那//河畔的(金柳), 是(夕陽中)的//(新娘);
(波光)裏的(艷影), 在我的(心頭)//(蕩漾)。
軟泥上的(青荇), (油油)的//在水底(招搖);
在康河的(柔波)裏,我(甘心)//做壹條(水草)。
(那)榆蔭下的(壹潭), 不是清泉,是(天上虹),
揉碎在(浮藻間), 沈澱著//(彩虹)似的(夢)。
(尋夢)?撐壹支(長篙), 向青草更青處//漫溯,
(滿載)壹船(星輝), 在星輝(斑斕裏)//(放歌)。
(但)我(不能)放歌, (悄悄)是(離別)的笙簫;
夏蟲也為我(沈默), (沈默)//是(今晚)的(康橋)!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來);
我揮壹揮(衣袖), (不)帶走//(壹片)/(雲彩)。
教師範讀,然後學生齊讀,分組朗讀,個別朗讀。
明確:
1、 詩人把“康橋”視為“難得的知己”,“生命的泉源”,精神依戀之故鄉”,《再別康橋》選取康橋有代表性的景色構成意象來表達他對母校的熱愛和依戀。
壹是“金柳”,河畔的柳樹,被夕陽染成金色,像盛妝的新娘,艷影倒映在劍河的波光中,也蕩漾在詩人的心頭。
二是綠油油的“青荇”,在康河清澈的柔波中,似在向詩人招手,詩人也甘做壹條這樣的水草。
三是“清泉”,在榆蔭下像是天上的彩虹,沈澱著彩虹似的夢。
四是:“長篙”,撐著滿載星輝的小船,向青草更青處漫溯,去尋夢,去放歌。
2、意境美:
“但我不能放歌”,多情自古傷離別,“悄悄是別離的笙簫”。從夕陽西下,到滿船星輝,詩人在康河已留連多時,但終有壹別,還是輕輕的來,輕輕的走,悄悄的來,悄悄走吧,連夏是蟲也為我沈默,免得離人更傷感。揮壹揮衣袖,悄悄地再別康橋。
詩第1節,三次用“輕輕”,後兩節,三次用“悄悄”,更加渲染了不忍離別而又不得不別的氣氛,產生了輕柔飄逸之美。
3、《再別康橋》結構美:
全詩7節,每節4行,每行6至8個字,雙行首字都低壹格,詩句均齊中又有變化。
4、音樂美:
節奏每句多為三拍。用韻細密精巧,產生了和諧回環之美。
全詩的韻,是雙線交織或勾連的。節內雙行各自都押韻,基本上每節換壹韻。
單行則比較靈活,有的在節內押韻,如第6節單行的“放歌”同“沈默”,與雙行的“笙”同“康橋”交錯編排;有的節與節之間前後勾連,如第1節的“招手”,與第2節的“金柳”,第2節的“艷影”與第3節的“青荇”。
雙行與單行之間有時也前後承接相聯,如第4節末行的“夢”與第5節的開頭的“尋夢”,第5節末行與第6節首行的“放歌”,第6節兩個“沈默”的頂真,第1節與第7節首尾的反復和照應,都構成了音樂的美感。
此詩寫於1928年11月6日,初載1928年12月10日《新月》月刊第1卷第10號,署名徐誌摩。康橋,即英國著名的劍橋大學所在地。1920年10月—1922年8月,詩人曾遊學於此。康橋時期是徐誌摩壹生的轉折點。詩人在《猛虎集?序文》中曾經自陳道:在24歲以前,他對於詩的興味遠不如對於相對論或民約論的興味。正是康河的水,開啟了詩人的性靈,喚醒了久蟄在他心中的詩人的天命。因此他後來曾滿懷深情地說:“我的眼是康橋教我睜的,我的求知欲是康橋給我撥動的,我的自我意識是康橋給我胚胎的。”(《吸煙與文化》)
1928年,詩人故地重遊。11月6日,在歸途的南中國海上,他吟成了這首傳世之作。這首詩最初刊登在1928年12月10日《新月》月刊第1卷第10號上,後收入《猛虎集》。可以說,“康橋情節”貫穿在徐誌摩壹生的詩文中;而《再別康橋》無疑是其中最有名的壹篇。
《再別康橋》第1節寫久違的學子作別母校時的萬千離愁。連用三個“輕輕的”,使我們仿佛感受到詩人踮著足尖,象壹股清風壹樣來了,又悄無聲息地蕩去;而那至深的情絲,竟在招手之間,幻成了“西天的雲彩。”第2節至第6節,描寫詩人在康河裏泛舟尋夢。披著夕照的金柳,軟泥上的青荇,樹蔭下的水潭,壹壹映入眼底。兩個暗喻用得頗為精到:第壹個將“河畔的金柳”大膽地想象為“夕陽中的新娘”,使無生命的景語,化作有生命的活物,溫潤可人;第二個是將清澈的潭水疑作“天上虹”,被浮藻揉碎之後,竟變了“彩虹似的夢”。正是在意亂情迷之間,詩人如莊周夢蝶,物我兩誌,直覺得“波光裏的艷影/在我的心頭蕩漾”,並甘心在康河的柔波裏,做壹條招搖的水草。這種主客觀合壹的佳構既是妙手偶得,也是千錘百煉之功;第5、6節,詩人翻出了壹層新的意境。借用“夢/尋夢”,“滿載壹船星輝,/在星輝斑斕裏放歌”,“放歌,/但我不能放歌”,“夏蟲也為我沈默/沈默是今晚的康橋”四個疊句,將全詩推向高潮,正如康河之水,壹波三折!而他在青草更青處,星輝斑斕裏跣足放歌的狂態終未成就,此時的沈默而無言,又勝過多少情語啊!最後壹節以三個“悄悄的”與首闕回環對應。瀟灑地來,又瀟灑地走。揮壹揮衣袖,抖落的是什麽?已毋須贅言。既然在康橋涅盤過壹次,又何必帶走壹片雲彩呢?全詩壹氣呵成,蕩氣回腸,是對徐誌摩“詩化人生”的最好的描述。胡適嘗言:“他的人生觀真是壹種‘單純信仰’,這裏面只有三個大字:壹個是愛,壹個是自由,壹個是美。他夢想這三個理想的條件能夠會合在壹個人生裏,這是他的‘單純信仰’。他的壹生的歷史,只是他追求這個單純信仰的實現的歷史。”(《追悼徐誌摩》)果真如此,那麽詩人在康河邊的徘徊,不正是這種追尋的壹個縮影嗎?徐誌摩是主張藝術的詩的。他深崇聞壹多音樂美、繪畫美、建築美的詩學主張,而尤重音樂美。他甚至說:“……明白了詩的生命是在它的內在的音節(Internal rhythm)的道理,我們才能領會到詩的真的趣味;不論思想怎樣高尚,情緒怎樣熱烈,妳得拿來徹底的‘音樂化’(那就是詩化),才能取得詩的認識,……”(《詩刊放假》)。
反觀這首《再別康橋》:全詩***七節,每節四行,每行兩頓或三頓,不拘壹格而又法度嚴謹,韻式上嚴守二、四押韻,抑揚頓挫,朗朗上口。這優美的節奏象漣漪般蕩漾開來,既是虔誠的學子尋夢的跫音,又契合著詩人感情的潮起潮落,有壹種獨特的審美快感。七節詩錯落有致地排列,韻律在其中徐行緩步地鋪展,頗有些“長袍白面,郊寒島瘦”的詩人氣度。可以說,正體現了徐誌摩的詩美主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