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談:鐘弱翁,好為人師,還是仕途不順 (作者-王澤生、2010年10月19號深夜,於綏化)
呂巖的《牧童》詩,原本並非這個標題,而是《答鐘弱翁》——見於《千家詩》第八十九首。《千家詩》是由宋代謝枋得《重定千家詩》(皆七言律詩)和明代王相所選《五言千家詩》合並而成,謝枋得是南宋末年詩人,入元朝以後因不肯仕於元朝統治者而死於元大都,謝枋得生前曾編選過《千家詩》,由其人品可推知《答鐘弱翁》標題的可靠性。
鐘弱翁,何許人也呢?鐘弱翁,名傅,字弱翁,宋朝人。鐘傅,曾因人推薦而做了官,但因政局動蕩、朋黨傾紮,致使其屢遭降職貶官,可謂仕途不順。於是,呂巖從好友的角度賦詩,以牧童弄笛、“歸來飽飯”、乘蓑而臥的詩句來啟示之,勸勉之,何必固執於爭虛無的功名利祿呢,何必強迫自己勾心鬥角於宦海呢,何必在意那些身外之物呢,與其痛苦於市井宦途,不如全身而退,隱遁於山林荒野,過壹種閑逸舒適的生活。故而,此詩是“勸慰詩”。
呂巖,大約生於唐末,卒於宋初,也有人將其生活時代上推至唐開元年間(713-741年)。從907年唐朝滅亡,到960年北宋開國,之間是五代十國,呂洞賓是唐末、五代時期的著名道士,隱居終南山,活動於關中等地,《國史》裏說他“年百余歲,而狀貌如嬰兒。世傳有劍術,時至陳摶室”。而從唐末至宋初,前後時間跨度百年,與呂巖的年齡相符,故此,呂巖、鐘弱翁有可能處於同生活於宋朝初年。呂巖才以百歲高齡的經歷現身說法,鐘弱翁是否聽從不得而知了。
有人說鐘離權就是鐘弱翁,如果這樣,本是儒生的呂巖,因科場不利才轉而學道的,就與鐘弱翁同為“道友”了——此推論不可信。因為鐘弱翁與鐘離權是兩個人,兩個時代的人。理由是:鐘離權為漢代人,相傳歷魏至晉又做了邊關大將,後來收了唐末的呂洞賓為徒——《國史》說“遇五代隱士鐘離權授以內丹道要”。假如鐘弱翁與鐘離權為同壹個人,那麽,早在五代時期即為道人的鐘離權,入宋後,又被舉薦才做了官,改名叫鐘弱翁,那其豈不幾百歲了,遠遠超出人的正常壽命,就悖論了。
不過,有段古文記錄了“鐘弱翁好為人書”的癖好,原文是:「宋之鐘弱翁,為某縣之令,自以為書佳,故好謗譏榜額所書。凡所至,有不適己者,必令人去而重書之。然其書實不公,曾過壹山寺,有高閣壯麗。翁弱與僚屬部曲擁立,望其額,曰:“定惠之閣”,旁題姓名漫滅。弱翁稱謬,使僧梯取之,欲更書之。僧拂拭就視,乃顏真卿所書,弱翁顧謂僚屬曰:“如此好字,何不刻石永存。”傳者以為笑。」鐘弱翁,在縣令任上的時候,看到山寺“定惠閣”裏的題榜者名姓漫滅,取下拂去灰跡,發現是顏真卿所書,就說當刻碑,這個笑柄無疑是其“好為人師”性格的最好註腳。《孟子·離婁上》說“人之患在好為人師”,那麽,鐘弱翁自以為是,大有文化“奸臣”的嫌疑了。
關於鐘弱翁狂妄自大、好為人師的性格,還有壹段趣聞:「相傳,與在“定惠之閣”的笑柄壹樣,鐘弱翁每到壹地,就憑著權勢摘下那的匾額,由他題寫,他的字不怎麽樣,招來眾人討厭。有壹天,他和壹位道士閑遊,見壹牧童牽牛而行,他說能對此景賦詩否?道士笑道“此牧童即能為詩,哪裏用得著我”。於是,牧童脫口就作了《牧童》詩。後來,人們說道士和牧童乃呂洞賓,為教誨不知天高地厚的鐘弱翁才這樣的。」
當然,這只是穿鑿附會罷了,不過倒也寓言了好為人師的道理。那麽,《千家詩》裏題為《答鐘弱翁》是否是諷喻詩呢,我看可以。從作者的遭遇看,無疑是對其所處的社會環境的不滿,故而產生了心向自然的情結。至於牧童姓甚名誰倒無關緊要,重要的是既然不能達則兼濟天下,就不如獨善其身地縱情於野外,回歸生命的本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