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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離開了窗戶,小蘭撐著傘在院子裏看壹株顏色朦朧的仙客來。這種花不應該種在雪山上。難得存活,還能開花。這是上天的祝福。
我繞過了小蘭和柵欄。他不慌不忙地踱過來,把傘舉過我的頭頂:“他們怎麽了?”
我咧嘴壹笑:“我贏了。”
雨點打在傘頂上,發出令人愉快的砰砰聲。他瞥了我壹眼。“但是妳看起來不太高興。”
我說:“其實我沒有不開心。只是今晚在幻境裏發生的事讓我意識到,如果沒有七年前的誤會,宋陵和沈安其實可以過得很好,也不會落到這種境地。只是壹些感覺。這種感覺類似於妳去青樓找姑娘,姑娘卻不想陪妳。妳壹直覺得自己太對不起成長,讓那個女孩不喜歡妳。若幹年後,妳突然意識到,冰並不是那個女孩不喜歡妳。女生其實覺得妳很帥,願意和妳做點好事。可惜,妳運氣不好。那天姑娘來葵水,硬件設施跟不上。”
他看著我,臉上帶著笑容:“妳的姑娘。。"
我打斷他:“妳是想說我童心未泯嗎?其實我心裏還是挺保守的。現在我不羞於說話。只是因為前十七年我過得太小心翼翼,現在兒子自然是想說什麽就說什麽。沒有理由憋著,發現自己不開心。”
他沈默了半響,說:“妳家姑娘今晚好像有點反常。”
我看著遠處黑漆漆的天空,問他,“小蘭,妳說的什麽是假的,什麽是真的?這個幻境看似完美,卻無法回避現實的慘烈。我覺得壹切都在心裏。妳不認為他是幻影,他就不是幻影。在我為他們編織的這個世界裏,他們是真實的,哭是真實的,笑是真實的,情是真實的,義是真實的,任性是真實的,變化的東西也是真實的。人雖然向往美,但華胥本身就是醜的。沒有強大的內心,無論是現實還是幻想。這看似條理清晰,邏輯嚴密,但其實回過頭來看,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小蘭想了想,問我:“那麽,妳想表達的中心思想是。。?"
我說:“我不想做這個生意。宋玲和沈安最後也沒能走到壹起。這不是上帝的意願。如果她想的話,她可以試壹試。死在這個夢裏真的不值得。”其實我糾結了壹下。因為我做了這樣的決定,幫助宋玲走出幻境,所以我的旅行是白費的。但如果壹直想下去,覺得日子還長,至少能活三年,三年,壹千多天,可能會有更好的生意。
見我半天沒說話,小蘭提醒我:“妳要幹什麽?”
我心裏做了個決定,擡頭說:“我在等壹場大戰,壹場大雪紛飛,屍骨遍地的大戰。”
他若有所思地看著我,我平靜地看著他。半響,我突然想起壹件很久以前就該告訴他的事:“對了,我今天壹直忘了告訴妳。聽著,我夠不到這條裙子和這個地方。看,它在我的肩膀上。這個肩膀上有壹個洞。妳是如此的無所不能,壹件針線活也可以。可以縫。”
他看了我壹會兒衣服,淡淡地擡起眼睛:“我不會淑女,也不會縫紉。”
"……"
我告訴小藍,我在等待壹場大戰,我不是在開玩笑。我已經想到我應該做什麽。華胥的境界是壹種虛空,華胥調的每壹個音符都對應著虛空的每壹個時間點。鯊珠之主在華胥虛空中彈奏華胥曲子時,可以到任何時間,他在哪裏,就是曲子最後壹個音符對應的地方。曲子只能永遠回放。如果妳去了未來,妳就不能回到過去。為此,我思考了很久。我會把最後壹件事做完,這樣才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但不知道是快進到壹年後還是三年後。我問小蘭:“根據妳的經驗,壹對情侶應該是深愛著對方,會留下很多美好的回憶。壹般多少時間適合他們完成這個任務?”
雨停了,他收起雨傘,漫不經心地說:“半年。”
第二天,我們在鎮秦關借了壹把瑤琴。鋼琴在振動,壹切都在劇烈波動的時間裏快速流動。
最後壹個音符落在指尖,風漸柔雲漸收,枯樹長出紅葉,赤渡川旁大面積的蘆花隨風飄動,這是半年後初秋的江夏和李莊交界處。
戰爭結束了,前方是壹片廣闊的土地,我們看到姜隊出發準備班師回朝。這是七年前,沈松和妻子結婚的九月。夏發兵攻打姜國的戰爭。當時,宋寧送給沈安壹面綠松石護身鏡。
我壹個人穿過蘆葦叢,拿出袖子裏準備的人皮面具,摘下鼻子上的銀箔,蹲在壹個小水池裏,壹寸壹寸地把面具貼在臉上。君整大?我從制作最好的人皮面具的人那裏學到了這個技能。但是今天,當我看著宋寧在水中的臉時,我突然有壹種感覺,我在照耀著妳...小蘭的聲音飄進蘆葦叢:“君姑娘,我說,妳還活著嗎?”我撥開蘆葦,揮揮手說:“在這裏。”他隔著蘆葦把我從頭到腳打量了壹遍:“妳穿成這樣想幹什麽?”我說:“去沈安吧,有件事壹定要辦。妳在這裏等我,完事我去找妳。”他看了我很久,說:“小心點。"
秋日暖陽,雲追風。我用絲巾遮住了臉,因為我旁邊的人絕不能發現宋寧在這裏。軍營前的士兵帶著我給他的信去了沈安。信中抄的宋寧的筆跡,大約是過了赤川,在長滿蜀葵的高地上與沈安會合。
他壹定會來的。
高原上有各種各樣的向日葵花,柔軟而飽滿。秋風吹來,壹波又壹波。雖然這十七年來我沒來過這裏,但我聽過關於他的各種傳說。最著名的壹個說,從上壹個朝代開始,義人就葬在這裏。是正義的鮮血把蜀葵潑了壹地。找出它們的根來聞壹聞,還能聞到死人的腐骨味。我想我為沈安找到了壹個好地方。
身後傳來樹葉破碎的聲音,腳步聲漸漸靠近。我轉過身,面帶微笑地看著他,這個宋寧深愛的幻影,我愛了壹輩子,至死都放不下。烏雲靴踏過壹大片柔軟的向日葵,他緊緊地擁抱著我,低沈的聲音,在耳邊回響,幾乎是在嘆息:“阿寧,我想妳了。”鼻尖的血腥味越來越濃。我把卡在他後背中間的東西拿出來,輕輕貼在他耳邊:“我也想妳。”
李莊宮秋,九月十四。姜國雖然打了勝仗,軍隊回到了韓國,但是稱王之聲不響,因為將軍遇刺身亡。當壹個優秀的士兵死去時,整個國家都感到悲傷。
將軍府敲了又敲,送葬的嗩吶在送葬的人群中嘹亮悲切。我和小蘭在送葬的人群中閑逛,看到高高的靈堂探視著喪桌,玻璃花瓶裏擺滿了不知名的花束。白色的燭光下,大殿前的烏木棺材在地上顯出壹片淒涼的影子。宋寧靠在棺材邊上,漆黑的眼睛空洞而執著,他緊緊盯著棺材中人。不時有客人上前安慰她,她壹點反應都沒有。小蘭問我:“這就是妳為她編織的夢?”我不能理解:“妳以為這是夢?這顯然是壹場噩夢,好嗎?”我撕碎了美麗,讓宋寧看清了現實。這個世界上有壹種美可以殺人。大多數人首先想到的是女人,但女人為什麽要為難女人呢?我說的不是女人,我說的是華胥的鏡子。我本想向小蘭解釋這個道理,但他很快轉移話題:“那天妳誤殺了劉琦琦,郁悶了很久。我真的沒想到妳會有勇氣自己去殺壹個人。”我說:“因為我發展了,妳要用發展的眼光看問題。”
夜幕降臨後,當所有的客人都走了,西方寒鴉有壹個孤獨的月亮,決定的時候到了。諾大靈堂只剩下兩夫妻,壹個活著,壹個死了,陰陽相隔。宋寧蒼白的臉緊緊貼在棺材上,聲音軟軟的,散落在穿堂而過的夜風裏,散落在白色的燭光裏:“終於只剩我們兩個人了。”她纖細的手指撫摸著烏木棺材,宛如閨房私語:“我本想好好款待妳,當面告訴妳這個好消息。他們想寫,但我阻止了他們。我自私地想看看妳本人有多開心。妳不知道我等這壹天等了多久。我想見妳,我多麽想見妳。”在廳外老樹上築巢的鳥突然驚叫起來,廳內燭光晃動。她用手擋住眼睛,用平靜的聲音抽泣道:“沈安,我們有寶寶了。“但我沒有真的哭,只是軟軟的,在靈堂上蕩來蕩去,像壹個溫柔的愛情故事。她告訴他這句話,他卻聽不到。
她說這話的時候我走進了靈堂。高高的白色條幅被夜風吹起,她猛然擡頭:“沈安?”
我從橫幅後面走進燭光裏,讓她看到我的身影。
她秋天的眼睛映襯著我的紅裙子,突然被照亮的蔡妍暗淡而空曠。
穿越流拂著她的腳,我看著她:“我不是沈安,我是宋寧,我帶妳離開這個幻境。”
她臉上出現了茫然的表情:“幻想?”但我只是失魂落魄了很久,很快就恢復了清醒:“我記得妳,我在蒼鷺野的雪山裏見過妳,妳是……”
我靠近她壹點,笑了笑。“妳第壹次見我,不是在蒼鷺野的雪山。宋寧,這壹切都只是我為妳編織的幻想。”
小蘭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她身邊,漫不經心地看著靈堂的陳設。
我向她走近了壹點:“在幻境裏,妳丈夫死了,舉行了這麽隆重的葬禮,但實際上,在現實世界裏,他活得好好的。他背叛了妳,娶了別的女人生孩子。妳用妳的生命和我做了壹個交易,讓我為妳編織壹個妳們永遠相愛的夢境。妳看,在我為妳編織的這個夢境裏,他真的愛上了妳。但壹切都只是妳的心魔,不過都是假的。”
說這些話的時候,我看到她蒼白的臉壹點點褪去,眼神看起來很驚恐。這不是我所熟悉的,七年後的宋寧。她踉蹌後退了壹步,把身後的玻璃瓶取了下來,啪的壹聲,人滑了壹下,碎玻璃劃破了纖細的手指。
我說,“宋寧,妳不相信我嗎?”
時間停滯,空氣沈悶。我會講述整個故事。沈安的死讓她如此悲傷,她不願留在這個無望的幻境中。沒有什麽比心愛的人死去更可怕的了。經歷了這樣的痛苦,沈安的缺愛在現實中也不算什麽。宋寧的病是壹種心臟病。只要她釋然,離開這個夢,很快就會康復。
她匆忙撿起散落壹地的花束。我想蹲下來扶她,被小蘭拉住了。她在半路上撿起來,突然停住了腳步,只低頭看著手裏壹大堆蒼白的秋花,過了壹會兒說:“妳知道嗎,我壹直做著壹個夢,這麽可怕的夢,每次醒來都害怕得發抖。原來,我做的這個夢,這壹切。”她非常緩慢地擡頭看著我:“這壹切都是真的。”
兩顆淚珠從我眼角滑落,她問我,“有嗎...我的孩子在那些現實中,妳沒有告訴?”。我有個孩子,他叫沈洛,死於傷寒?"
我沒有回嘴,她卻看了我很久,模糊的淚眼中保存了壹絲淡淡的笑意。她說,“我想留在這裏。”我心裏咯噔壹下。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淚水滑落到手中。她扭過頭,在課堂上看著沈安的棺材:“妳說這是妳給我編織的幻想,都是假的。夢裏看到的都是真的,但是太真實了,太傷人了。我說的真相和我身處的幻想哪個更痛苦?我只在夢裏看到那些真相,我瑟瑟發抖。我無法忍受,更不用說親身經歷過。如果有那七年,就像妳說的,我是怎麽活下來的?想到這些,我覺得在這種環境下,沈安離開我也沒那麽難。至少我們有美好的回憶,我會給他生孩子。我想我還能活著。是的,我還能活著,他也希望我活著。但是妳讓我跟妳回到所謂真實的無法忍受的境地。那個世界的沈安連我都不想活了。我還活著幹什麽?"
宋寧的話讓我啞口無言。只聽見靈堂外夜風越刮越強,樹葉沙沙作響。
我試著去救她,但終究還是救不了她。
她舉起棺材,把手中的花束插入另壹個玻璃瓶。因為她背對著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聽到壹個微弱的聲音:“聽姑娘說,這幻境是我用她的生命買的。在現實世界中,我已經死了嗎?”這樣的話,請姑娘把我的屍體燒了,然後把我的骨灰帶回黎巴嫩交給我哥哥。"
我張了張嘴,半響,發出壹個音節:“好。”
五天後,我和小蘭離開了宋寧的華胥,期間我又去了蒼鷺野的雪山。因為上壹次已經結束,小蘭還是沒能探到兩個地方。無意中得知劉琦琦並沒有摔死,說他掉下去的時候掛在懸崖上的壹棵雪松上,被壹個獵戶救了。為了保命,劉琦琦委身與獵戶結婚。
連劉琦琦都能有個好歸宿。
我對向曉蘭說,“其實我不該殺沈安,但我沒想到即使這樣,宋寧也不肯離開這個幻境。我想救她,想殺沈安,卻害了她。”
小蘭看了我很久,淡淡地說:“這是壹個真實的夢。沈夫人渴望愛壹個她這輩子都不會背叛的人。沈將軍在她最疼愛她的時候去世了。她生活在他的愛中,她永遠不會背叛。只要她度過這段悲傷的時光,她就會快樂無憂地度過壹生。不殺沈將軍,後患無窮。妳能保證他在這個幻境裏永遠不會背叛嗎?”
我很驚訝:“妳能告訴我這麽大的理由。妳們男人不都討厭這些東西嗎?”
他看了我壹眼:“有這種事嗎?如果真的發生這樣的事,大巢的妓院都不想做生意了。”
想來想去,我覺得這個回答真是壹針見血。
我拉著小蘭的手離開了這個幻境。他反而握著我的手,輕輕地說:“幻影就是幻影。妳不必對這些幻影這麽認真。”
他說了這樣的話,壹對大雁在天空中高高飛翔。
在華胥半年過去了,卻只有壹天過去了。從幻境中走出來,壹股暖流突然湧入胸前放鯊魚珠的地方,讓全身的血液都變得溫熱起來。是鯊魚奪走了宋寧的生命。她死了。在這孤獨的黃昏,沒有人知道。另壹個院子裏的仆人們還站在水格旁,魏軍和黃嘯正圍著鋼琴桌打瞌睡,陽光慵懶,壹切都是祥和寧靜的,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蘇誌壹見小藍,大驚失色,說了壹聲“公子”,驚醒了黃嘯和君威,壹虎急忙上前,看我有沒有受傷。這時,壹束火焰突然出現在附近的水格,這立即解除了高火。魏軍驚呆了:“宋寧還在吧?”我正要閃身去救他,被我攔住了。小蘭低聲道:“看來她已經預料到最後的結局了。”我和俊偉把故事講了壹遍,看著掛在窗簾四周的水格在火中扭動著壹個不可思議的姿勢,突然想起在幻境中,她要求我燒掉她的屍體。是宋寧,所以我不用動手。入睡前,她已經安排好了葬禮。在荷塘的半路上,恐懼和哭泣匯合在壹起,幾個心高氣傲的奴隸裹著在池塘裏浸泡過的被子沖進了水格,都被熊熊的大火擋了回去。宋寧做事總是小心翼翼,水格的每壹寸土地都害怕被火焰吞噬。她會把自己燒成壹團灰,放在秀芝的瓷瓶裏,闊別七年回到黎巴嫩。
風在燃燒的同時火越燒越旺,反射著紅光久久不散。橫梁從高處墜入荷塘,被澆了水,濃煙滾滾。支撐水格的四根柱子倒塌了,妳可以看到藤床燃燒的樣子。睡在這裏的宋寧隱藏在大火中。
根據民間傳說,這樣的故事總是在合適的時間下壹場大雨,但水格上的火逐漸熄滅,直到燃燒起來,上帝也降下壹場雨。晚風依舊涼,陽光如血。血色的陽光映照著荷塘上的廢墟,大批仆人跪在廢墟前。沒有人敢動宋寧的屍體。
我對小蘭說:“我們去接她吧。”
他瞥了壹眼我身後,淡淡地說:“我們不需要幫助。收她的人來了。”
出於好奇,我轉過頭,看到了那個來收走宋寧屍體的人,他開車把她撞死在礫石路邊那排老柳樹的樹蔭下。
沈安,她老公。
他穿著白色的錦袍,袖子上裝飾著深色的圖案,像壹件奢華的喪服。這樣的場合。他壹路向我們走來,白袍襯著白臉,眉眼依舊冰冷,聲音卻在顫抖:“她在哪裏?她在哪裏?”
我指著前方池塘上的廢墟:“妳聽說她死了嗎,來這裏約束她的屍骨?”?她告訴我,她想要壹個白底灰藍釉的青花瓷大瓶。妳帶瓶子了嗎?"
他張開嘴,沒有說話。他轉身向我指著的廢墟趕去,卻腳下壹絆,差點摔倒。跪在水格面前的奴隸們連忙讓路。我跟著阿沁走了幾步,看見他劇烈地顫抖著,跪在廢墟中,在夕陽下拉出壹個長長的影子。
越過他的肩膀,妳可以看到地上宋寧的遺骸。今天早上見到她時,她還紮著高高的發髻,臉頰塗著胭脂,美得難以形容。
清晨是美人,黃昏是骷髏。
時間靜止了,我看見沈安靜靜地跪在這靜止的時間裏。
壹根燒焦的橫木啪的壹聲斷了,好像突然被驚醒。他雙手環抱著她,激烈的動作讓手指變白,但聲音卻很溫柔的說:“妳不是說我就算死也要比妳先死嗎?”妳不是說,我對不起妳,妳想看上帝怎麽報答我嗎?妳這麽恨我。我還沒死。怎麽能先死呢?”沒有人回答他。
他緊緊地、小心翼翼地擁抱著她,仿佛抱著壹件稀世珍寶。卡柏的臉緊貼著她的新頭骨,仿佛在對她的愛人耳語:“金妮,跟我說話。”
黃昏時分,廢墟彌漫著燒焦的味道,地面滾燙。
當我看到這壹切的時候,我突然覺得生活的空虛,無力問他:“妳想讓她說什麽?她現在什麽也說不出來,就算妳想聽也說不出來。有壹句話,她曾經告訴我,在她的新婚之夜,她想對妳說壹句甜言蜜語。她剛嫁到江國,壹個陌生人,眼裏全是妳。她沒有父母,沒有姐妹,也沒有人教過她如何討丈夫歡心,但那天晚上,她真心想告訴妳,說:‘老公,我把金妮給妳,好好給妳。請保管好它。可惜妳沒讓她說出來。"
他猛地擡起頭。
我蹲下來,看著他的眼睛:“妳說宋寧討厭妳。事實上,她從來沒有恨過妳。世界上沒有壹個女人會像她那樣愛妳。”
他盯著我,好像被什麽東西狠狠地打了壹下,蒼白的臉上的血絲漸漸淡去。良久,他啞然壹笑,咬牙切齒:“她愛我?妳怎麽敢這麽說?她從未愛過我。她想讓我死在戰場上。”
我找了個地方坐下,把七氯放在我膝蓋上:“那是她違心說的。”我擡頭看著他:“沈安,聽說妳兩年沒見宋寧了。妳記得她的樣子嗎?我給妳看看她長什麽樣怎麽樣?”
在他回答之前,我已經彈完了鋼琴上的最後壹個音符。彈起華胥的曲子,為宋寧編織的幻境就會出現在世人面前。我根本不需要他的回答,不管他願不願意,有些事他必須知道。
這懨懨的黃昏,廢墟之上,空中閃過壹幕幕往事,倒映在渾濁的池水中。
那是沙漠中飛舞的雪花。宋寧緊緊抓住馬背,穿過了沙質戈壁。她的胳膊被大風刮來的鋒利的沙礫劃傷了。她用舌頭舔了舔,抱住馬脖子,把筋疲力盡的馬催得更緊:“跑快點,請跑快點,沈安等不及了。”
是蒼白的鹿場,她下馬,跌跌撞撞地走進死屍堆,臉被風吹得帶著血腥氣,渾身沾滿了骯臟的血跡,她緊抿著嘴唇僵硬地在屍體堆裏壹個壹個地翻找,從天亮到深夜,終於找到了她要找的那個人,她用袖子壹點壹點地擦去他臉上的血跡,緊緊地抱住了他。我知道我應該來的。“還沒說完,我就捂住了眼睛,放聲大哭。
那是戰場邊上的壹個雪山洞穴。他披著她的天鵝絨長袍禦寒。她在他唇邊翻來覆去餵他水,逼他壹口壹口咽下去。天上沒有壹顆星,洞外寒風呼嘯。她在他胸口顫抖:“妳什麽時候會醒,妳會再醒嗎?沈安,我怕。”她抱住他,在他身邊躺下:“沈安,我好害怕。"
在雪山的那三天,她背著他不小心從雪坡上掉了下來,坡下有壹根尖尖的木樁。她盡力保護他,木樁擦著她的腰。她痛苦地長長舒了壹口氣:“還好。”她吻著他的眼睛,撐起身子,捧著他的臉:“我會救妳的,哪怕是死。”
華胥的曲子戛然而止。我問他:“妳見過這樣的宋寧嗎?”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那不是真的,我不信。”沈安壹只手緊緊的抱在胸前,額頭冷汗涔涔,身體顫抖的厲害,但是他看著我,壹字壹句的說出了那句果斷的話:“我不相信妳給我看的,不是真的,我不相信。”
我覺得好笑,真的笑了:“沈安,是真是假,妳心裏最清楚。她總想告訴妳,妳卻從來不給她機會。”
我說:“沈安,妳知道宋寧是怎麽死的嗎?壹個夢境。她沈溺於幻想,放棄了自己的生活。在那個幻境裏,妳終於愛上了她,妳們相識了很久。她沈浸在這樣的幻境裏,其實也沒什麽。想要她得不到的,也是人之常情。可是後來妳死了,就算妳死了,她也不想離開幻境。她想起了現實中妳給她的痛苦。比起現實中妳給她的痛苦,她寧願在幻境中承受永遠失去妳的痛苦。她命令人們燒掉她的遺體,不想給妳留下任何東西。她非常愛妳。沈安,妳不知道她愛了妳七年。”
我說到這裏,只見他顫抖的手指愛撫著她手腕和脛骨上的壹只玉鐲,緊緊地握著,露出雪白的指節。突然,他俯下身,吐出壹口鮮血。殷紅的血濺在宋寧遺體的肋骨上,露出壹個奇怪的惡魔。他好像很痛苦地喊著這個名字,嘴唇開合了好幾次才發出聲音:“阿寧。”但她再也無法回應。
我拿起鋼琴說:“她讓我把她的骨灰送回黎巴嫩。從此以後,妳就無事可做了,沈將軍。三天後我會來收宋寧的骨灰。”
他不理我,搖搖晃晃地抱起她,壹步壹步走出了水格,好像隨時都會摔倒。
倒在地上的仆人哭了。
我楞了壹下,說:“沒關系,沈將軍費心實現了她的遺願,把她裝在白底藍釉的瓷瓶裏,親自送給她哥哥。”
沈默像壹把彎曲的白刃。許久,哭聲中傳來他啞啞的聲音:“她死前有什麽話要對我說嗎?”
我看著他的背影,說:“沒有,壹個字也沒有。她對妳別無所求。”
這件事發生後不久,我聽說姜立和中國又開戰了。卻說引李為先鋒,姜國令鎮遠為先鋒。當時我們正在江國邊境參觀。
五月初七的雨夜,小藍帶來消息,沈安死在蒼鷺野。他在這場戰鬥中占了上風,本應大獲全勝。我不知道他為什麽戰敗而死。據說他臨死前讓部裏把他埋在蒼鷺野的野地裏。當他下葬的時候,他們發現他帶著壹個小小的青花瓷瓶,裏面裝著不知名的白色粉末。他家的妃子房得知他的死訊,當晚就掛了壹條白綾,在花廳上吊。
小蘭問我的想法,我笑著對他說:“如果吳京的宋寧公主還活著,也許沈安就不會死了。世界上只有壹個人會不顧死活地愛他,救他,可惜他死得太早了。”
他沈默了很久,說:“也許是因為宋寧死了,他才死的?”
我說:“真的嗎?”
他不說話。
我看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淡淡地說:“我不信。”低頭問黃嘯:“妳信嗎?”黃嘯平靜地吃了半只烤雞。當她聽到我叫它時,她茫然地擡頭看了我壹會兒,繼續吃她自己的。
我們面對面沈默了很長時間。我問他:“妳最近為什麽穿藍色的衣服?”
他笑了。“為什麽我必須穿藍色?”
我說,“因為妳的名字是小藍。”
他揚起好看的眉毛:“我很奇怪妳為什麽從來不問我的名字。妳沒有給我小藍……”他做出思考的樣子,好像在選擇壹個合適的詞。鼻煙劈劈啪啪,他靜靜地看著我:“妳不是給我起了個外號嗎?”
我回憶了事情的梗概,發現確實如此。我拿來壹個小茶盅,倒水:“妳原來有自己的名字,嗯,只是我覺得這個名字不好。我習慣叫妳小藍,所以我忘了問妳原來的名字是什麽。妳原來的名字是什麽?”
他低聲說:“慕巖,渴望它,言語無法言語,我的名字。”
我的手滑了壹下,壹個小茶杯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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