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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詩歌欣賞

1、“她”就是聞壹多年僅四歲的長女聞立瑛。據說相當聰敏,當時已認識不少字,只是身體壹向虛弱單薄。聞壹多對她憐愛之至,每天下課回來都要抽出時間陪她玩耍,孩子也深明世情,每當聞壹多拿上禮帽時,就知道他要出門了,於是便喊起來。1926年暑假,聞壹多在北京藝專不堪校長劉白昭的擠兌欺淩,憤然辭職南歸,攜病中的立瑛上路,壹路折騰,等返回老家浠水時,孩子病情加重。但為了生存,聞壹多又不得不離家求職,經上海潘光旦介紹,在吳淞國立政治大學任訓導長。此間,病中的立瑛經常呼喚“爸爸,爸爸……”聞壹多得訊後卻根本抽不出時間回家,只得寄了壹張照片回家,立瑛看著照片壹邊叫壹邊哭。就在這年的冬天,立瑛不幸夭折,至死也沒有再見到她的爸爸。等聞壹多趕回老家時,見到的只是壹片萋萋墓草。後來他寫下了這首《忘掉她》,聊以抒發自己心中的哀掉之情。

在世俗的意義上,表達對親人朋友的痛悼之情似乎應當是“永遠牢記……”壹類的誓詞。此類語言固然是慷慨激昂,但仔細想起來又未免有些浮泛、空洞,經不起深的推敲。比如說,真正的哀痛和追思並不需要用任何強制意味的語言來固定,它是自然而然的,也並不是某些外力所能輕易取締的,相反,如若悼亡就非得用這樣的約束性誓詞才能維持,那麽其真正的感情因素可能就相當的淡薄了。

詩人是真誠的,不需依靠倫理道德的光環來打扮自己,當然就更用不著強制自己保持什麽樣的感情狀態了。立瑛是他的愛女,他為之傾註了自己相當多的感情,在這種意義上,詩人有理由語出驚人:“忘掉她,象壹朵忘掉的花”,這似乎可以有多方面的含義:首先,“忘掉她”是痛極之語,因詩人對“她感情極深,由於她的夭折而哀痛不已,這番傷感、這番惋惜和這番的眷戀都濃濃地包裹著他,使他“艱於呼吸視聽”,情感的負荷有時也會深重得讓人不堪承受,為了理智地返回到正常的人生軌跡,他便不時提醒自己:“忘掉她”。這與魯迅著名的雜文《為了忘卻的紀念》道理是壹樣的。但是,即便是在咬牙下決心的這壹瞬間,詩人的心理依然是復雜的內涵的:在我們所經歷的和將要經歷的人生世界上,“花”數不勝數,“壹朵花”便不算什麽了,這是自寬自慰;不過,“花”又終究還是“花”,它嬌艷美麗、動人,這是誰也無法否認的。

正因為有這樣的心理矛盾,所以在以下壹連串的“忘掉”努力中,詩人始終都是既努力超脫,又始終情意綿綿。

詩的壹、二節似乎是要竭力想象“她”的偶然與短暫。在我的感情世界裏並沒有掀起太大的波瀾。花瓣上的朝霞、花心的馨香,都是轉瞬即逝的,春風裏的夢,夢裏的鐘聲也本來就是來無影、去無蹤的,妳無從邀請,也無法挽留。人生由無數的偶然所組成,那麽,僅僅只生活了四個年頭的“她”不也正是如此麽?來去匆匆,在這個世界上什麽也沒有留下,但是,花瓣上的朝霞,花心的馨香,也包括春夢、夢裏的鐘聲終究還是給人美好的印象,並不那麽容易抹去。

接下去,詩人又用了三個詩節從不同的意義上努力“忘掉她”。

第壹個意義是極力突出“她”已不復存在,的的確確地從人間消失了,而且在壹個極短的時間內就與大自然融為了壹體。“聽蟋蟀唱得多好,/看墓草長得多高”,可見,大自然完全按照它既定的程序運行著,就好象根本沒有發生過這壹幕人間悲劇壹樣。立瑛走了,走得遠遠的了,那麽,活著的人似乎也沒有必要久久地陷入那種自我纏絞的哀痛了。但這裏同樣也不自覺地包含了另壹層矛盾性的內容,即大自然的平靜和生機實在與詩人的傷女之痛反差太大了,對人間的情感而言,自然是冷漠的,這是不是也是令人傷感的呢?於是,詩人那不能忘懷的痛苦依然表現了出來,尤其是,我們還必須明白這樣的事實:遠在上海的聞壹多獲訊返鄉時,首先就來到了女兒的墳前,也許,這番情景就是那個時刻給他留下的印象吧。顯然,在那樣的時候,詩人不可能沒有自己的痛惜之感。

第二個意義是詩人設想死去的女兒的心理,“她已經忘記了妳,/她什麽也記不起”。聞壹多想象女兒告別了這個世界,現在已經完全習慣了“另壹個世界”的生活,“前世”的壹切對她來說已經是相當陌生、相當遙遠的了。既然死者對生者都已經淡漠了,那麽生者也沒有必要如此的癡迷。

第三個意義是詩人想象著光陰荏苒、歲月無情,所有的青春都將逝去,人人都會有面對死亡的那壹天,女兒的生命固然短暫,但妳我的生命也長久不到哪裏去!在死神把守著的人生之途上,這不過就是五十步與百步的差別,所有的人都彼此彼此!那麽,壹個生命的結束算得了什麽呢?聞壹多從人類宿命性的悲劇這個角度來疏解心中的憂傷,似乎有壹定的作用,只是,由女兒的夭折而促使他想到自己“老之將至”,這未嘗不也是壹種新的酸楚。

在最後兩個詩節中,詩人繼續反反復復地提醒自己,忘掉她吧,甚至根本就不承認她曾經活過!這顯然更是痛極之語,詩歌又返回到第二節的內容,“忘掉她”的果斷與“忘不掉”的纏綿壹起被重復著。這也正如全詩的主旋律“忘掉她,象壹朵忘掉的花”,全詩重復這句話達十三次之多,由此構成詩句的多層含義,其表面意義的“忘掉“與旋律形式的“不能忘掉”造就了它們間的壹種有意味的關系。

2、 所謂舒婷詩歌的“低音區”部分,是指那些采用朦朧、象征的意象來表達詩人內在的復雜心態與細膩情感的作品。如《自畫像》、《往事二三》、《童話詩人》、《雙桅船》、《北戴河之濱》等等。這部分作品由於內蘊豐厚,表達曲折,具有較豐富的美學價值,需要人們通過多層次的分析與透視才能理解與欣賞。因此,常被人們視為晦澀朦朧的“霧中之花”。

《雙桅船》是詩人運用朦朧詩的寫法,采用象征、意象來表達人的主觀情緒,從而伸張人性的佳作。全詩表現了詩人雙重的心態與復雜的情感。壹方面,是理想追求的“燈”,另壹方面,是愛情向往的“岸”。在執著追求理想的進程中,時而與岸相遇,又時而與岸別離,相和諧又相矛盾。同時,在理想追求進程中,詩人時而感到前行的艱難與沈重,又時而感到壹種時代的緊迫感而不讓自己停息。“霧打濕了我的雙翼/可風卻不容我再遲疑。”詩中所表現的情緒與心態,既是詩人自我的、個性的東西,同時,又是那個特定時代的青年們所普遍感受到而難以言表的東西。詩人以她細膩的心,運用象征的技巧,把它完美地表達出來,使之成為壹首膾炙人口的佳作。

本詩的壹個重要藝術特點是象征。在朦朧詩中,象征多是用某種具體的事物和人們能直感的形象來替代人的某種主觀情緒和某種社會態度。簡言之,就是用具象來表達抽象。詩題“雙桅船”,就是壹種象征。全詩的目的不在於描寫壹只客觀的雙桅船,而是借用雙桅船這壹具體形象來表現詩人自己,表現詩人雙重的心態與復雜的情感。或者說,詩人覺得,我就象壹只雙桅船。雙桅船中的“雙桅”又暗示著某種深層的含義。雙桅並在,意味著詩人心目中愛情與事業並立又相區別的心理。另外,詩中的“岸”、“風”、“風暴”、“燈”等都具有明顯的象征性。“岸”象征著女性的愛情歸宿,“風”意味著時代緊迫感給詩人的動力,“風暴”暗指詩人與同代人所經歷的不平常的年代風雲,“燈”則與光明信念邊在壹起。

意象的運用,是本詩的另壹個重要藝術特點。所謂意象,就是借用外在的景致來表現詩人的主觀心態。它與傳統詩歌中的“意境”不同。意境壹般是觸景生情並借景抒情,從而達到景中含情的藝術目的。而在朦朧詩中,詩人多以主觀情緒和人的各種心態為表現對象,從主觀情緒出發,想象並構造成某種具體的畫面與景致,從而使抽象的情感形象化,以達到藝術表達的效果。詩人在《雙桅船》中所要表達的是壹種心態,壹種情緒,壹種感情歷程。而落在語言上,卻是“船”、“岸”、 “風暴”、“燈”等具體形象,並把這些具體形象加以組合,形成壹幅完整的有動態過程的畫面。而在畫面之下,隱含並跳動著作者的心,作者的真情實感。全詩意象清新,組合自然,使詩人內在強烈的情緒得以自如的表達。

另外,本詩的語言自然流暢,詩中所蘊含的情凝重而又細膩,既有濃濃的個人感嘆,又有開闊的時代情懷。詩的最後四名:“不怕天涯海角/豈在朝朝夕夕/妳在我的航程上/我在妳的視線裏”,被人們當作警句加以廣泛流傳和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