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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嶠《桃》詠桃花詩賞析

《桃花·桃》詠桃花詩鑒賞

李嶠

獨有成蹊處,秾華發井傍。

山風凝笑臉,朝露泫啼妝。

隱士顏應改,仙人路漸長。

還欣上林苑,千歲奉君王。

桃花眾人熟知,天下遍植,雖嬌麗爛熳,卻難脫俗艷,艷情春恨,無不可寄,所以歷來的詠桃詩內容紛繁,少有奇篇。李嶠這首詩卻巧妙地以虛筆寫實,實際點染,神思暗轉,詩境變幻迷離,頗有奇情異趣。詩中詠桃,不擇壹時壹處,而是引發連類,境象環生,使人如上“萬裏桃花路”,俯仰憑倚,只見處處桃花,千姿百態,讓人領略不盡。

古諺雲,“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說桃花嬌艷芳菲,賞者自多。詩人先化用這古諺,寫桃花秾艷悅人:“獨有成蹊處,秾華發井傍。”這裏寫的是園中臨水早放的春桃。詩人以敘代描,並不著意刻畫,但古諺原有的豐富內涵就足以使詩篇境界大開:在花園露井之側,壹樹桃花盛開了,它秾艷繁盛,如錦如霞,帶來了芳春的融融暖意和蓬勃生機。剛剛經歷了寒冷的人們,誰不想盛日尋芳,去感受春的溫馨和明媚?難怪樹下都踏出了小路:“獨”字,寫出人們對桃花的偏愛。桃花迎春早開,最富春情,不象梅的隆冬開放,寒意猶濃,所以春風桃李使人更覺親切,這正是桃獨得天時的幸運。“秾華”,寫出桃花的紅艷、火爆,使人想到《詩經》中“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的名句。

下面詩人詩鋒壹轉,又為我們點畫出另壹個美妙境界,“山風凝笑臉,朝露泫啼妝。”風浴露洗,山桃紅艷,這是詩中常見的,但李嶠寫來,總要避開熟濫,翻新出奇。他想到山風多情,把自己的回春之能都施於桃花,使它的笑臉格外妖媚。“凝”字含蘊豐融,頓開境界。山桃帶著山野風味,確比園中桃花更為紅艷、俏麗,詩中寫出了這壹特征。對春桃帶露,詩人並不簡單地比作佳人粉面的點點淚痕,而是透過壹層,比之佳人巧施的啼妝。《後漢書 ·五行誌》載:“桓帝元嘉中,京中婦女作愁眉、啼妝,……啼妝者,以粉薄拭目下若啼處。”若啼而猶為妝,可見這別為壹種美。讀到此處,使人想到淚濕容妝的楊貴妃那“梨花壹枝春帶雨”的動人姿容。這兩句以雕繪巧擬見長,但形神畢肖,氣韻生動,把山桃的麗色寫得逼真欲現,真是“秀色似可餐,秾華如可掬。”(白居易《和夢遊詩》)。

離開這株山桃,我們又隨著詩人走進壹個桃園,只見數株紅桃鋪天蓋地。花香撲鼻,花紅迷眼。看到這番美景,“隱士顏應改,仙人路漸長。”這壹聯使我們想到陶淵明筆下的桃花林。詩人對桃園景象全是空際點染烘托,有神無跡,如仙如幻。真令人知其意而不敢指其事以實之。但詩人筆法必是隱而若現,藏而欲露。所以,雖全詩不著壹桃字,更無桃園字樣,但,只要我們總觀全詩,便可於象外得之:隱士避世獨居,不為世俗歡樂所動,其意態常常是淡默的,而現在他會滿心愉悅,滿面笑容。為什麽?當是滿目璀璨的桃園,使他心碎神迷。仙人憑虛禦風,行途無阻,而如今他會行道遲遲,只覺路長。為什麽?當是灼灼桃花鋪錦流霞,使他意蕩情搖。這兩句極寫桃園的芳艷絢麗,但,轉過壹層,是從隱士仙人異乎尋常的感受、意態婉曲見意。嚴羽《滄浪詩話》說,寫詩“語忌直,意忌淺,脈忌露。”此詩恰以含、隱為妙。

不獨如此,這裏的隱士、仙人雲雲,皆為詩人想象,以想象之跡作烘托,吸引讀者再由此想象出桃園的美麗境界。這樣以虛筆寫實,原已瑰麗無比的桃園又增添了飄忽迷離之致。李嶠另有《侍宴桃花園詠桃花應制》詩雲:“不能擁路迷仙客,散欲開蹊侍聖君。”這與此詩構思相似,取義相反。類似筆法在李嶠詩中還有,如“俠客條為馬,仙人葉作舟。”(《桂》)“雲霞仙路近,琴酒俗塵疏”。(《奉和幸韋嗣立山莊侍宴應制》)“羽客乘霞至,仙人弄月來。”(《舟》)把這些與此詩同參,更能深領其中妙趣。

走出迷人的桃園,詩人又把我們舉入新的天地:“還欣上林苑,千歲奉君王。”對“上林苑”詩人點到為止,似境界未開,但壹個“欣”字透露了其中消息。我們會由此描畫出壹幅春苑桃花圖:皇宮禦苑,小徑彎彎,花石掩映。萬綠叢中,幾樹春桃正向日而開。它色彩繽紛,華麗妖嬈,就等著恭迎聖駕了。“欣”字流露出桃花對奉君的喜悅,詩人也以此巧妙地表達自己對君王的親附之情。這種思想在他的另些詩中也多有表露,如其詠桔詩中有“願辭湘水曲,長茂上林園”的詩句。字面與用意都極似。這似有庸俗之氣,但作為封建文人本也難免,而且其中用意還遠不止於此。李商隱也曾在《野菊》詩中以“紫雲新苑移花處,不取霜栽近禦筵”抒發自己不通朝藉,懷才不遇的嘆惋。這些情意的雅俗高下我們姑且不論,但其表達的自然含蓄,不能不令人稱贊。

四處桃花勝景迤麗而過,我們壹路觀賞,顧盼流連,如在畫中。不知不覺,春桃的豐姿麗色深深地留在我們的記憶裏,喚起無數美好的向往。

“詩傳畫外意,貴有畫中態。”(宋晁以道)“詩中有畫”向來為人們所推崇,這首詠桃詩恰如丹青妙手精心繪制的連環的春桃寫意圖。畫幅的描繪,多在寫意,棄雕飾,重意興。同時,詩人又巧妙地把馳騁想象,化用典故,工筆彩繪交融在壹起,使畫面華美、瑰麗,又變幻迷離,呈現出多種令人神往的優美意境,把相對說來內容比較單調的詠花詩寫得豐腴雍容,典麗韶秀,顯出盛唐詩歌渾雅蘊藉的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