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賣炭翁》
唐代:白居易
賣炭翁,伐薪燒炭南山中。
滿面塵灰煙火色,兩鬢蒼蒼十指黑。
賣炭得錢何所營?身上衣裳口中食。
可憐身上衣正單,心憂炭賤願天寒。
夜來城外壹尺雪,曉駕炭車輾冰轍。
牛困人饑日已高,市南門外泥中歇。
翩翩兩騎來是誰?黃衣使者白衫兒。
手把文書口稱敕,回車叱牛牽向北。
壹車炭,千余斤,宮使驅將惜不得。
半匹紅綃壹丈綾,系向牛頭充炭直。
譯文:有位賣炭的老翁,整年在南山裏砍柴燒炭。他滿臉灰塵,顯出被煙熏火燎的顏色,兩鬢頭發灰白,十個手指也被炭燒得很黑。賣炭得到的錢用來幹什麽?買身上穿的衣裳和嘴裏吃的食物。可憐他身上只穿著單薄的衣服,心裏卻擔心炭賣不出去,還希望天更寒冷。
夜裏城外下了壹尺厚的大雪,清晨,老翁駕著炭車碾軋冰凍的車輪印往集市上趕去。牛累了,人餓了,但太陽已經升得很高了,他們就在集市南門外泥濘中歇息。那得意忘形的騎著兩匹馬的人是誰啊?是皇宮內的太監和太監的手下。
太監手裏拿著文書,嘴裏卻說是皇帝的命令,吆喝著牛朝皇宮拉去。壹車的炭,壹千多斤,太監差役們硬是要趕著走,老翁是百般不舍,但又無可奈何。那些人把半匹紅紗和壹丈綾,朝牛頭上壹掛,就充當炭的價錢了。
2、《采薇》
先秦:佚名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歸曰歸,歲亦莫止。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啟居,玁狁之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歸曰歸,心亦憂止。憂心烈烈,載饑載渴。我戍未定,靡使歸聘。
采薇采薇,薇亦剛止。曰歸曰歸,歲亦陽止。王事靡盬,不遑啟處。憂心孔疚,我行不來。
彼爾維何?維常之華。彼路斯何?君子之車。戎車既駕,四牡業業。豈敢定居?壹月三捷。
駕彼四牡,四牡骙骙。君子所依,小人所腓。四牡翼翼,象弭魚服。豈不日戒,玁狁孔棘。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行道遲遲,載渴載饑。我心傷悲,莫知我哀!
譯文:豆苗采了又采,薇菜剛剛冒出地面。說回家了回家了,但已到了年末仍不能實現。沒有妻室沒有家,都是為了和獫狁打仗。沒有時間安居休息,都是為了和獫狁打仗。豆苗采了又采,薇菜柔嫩的樣子。說回家了回家了,心中是多麽憂悶。
憂心如焚,饑渴交加實在難忍。駐防的地點不能固定,無法使人帶信回家。豆苗采了又采,薇菜的莖葉變老了。說回家了回家了,又到了十月小陽春。征役沒有休止,哪能有片刻安身。心中是那麽痛苦,到如今不能回家。那盛開著的是什麽花?是棠棣花。
那駛過的是什麽人的車?當然是將帥們的從乘。兵車已經駕起,四匹雄馬又高又大。哪裏敢安然住下?因為壹個月多次交戰!駕起四匹雄馬,四匹馬高大而又強壯。將帥們坐在車上,士兵們也靠它隱蔽遮擋。四匹馬訓練得已經嫻熟,還有象骨裝飾的弓和鯊魚皮箭囊(指精良的裝備)。
怎麽能不每天戒備呢?獫狁之難很緊急啊。回想當初出征時,楊柳依依隨風吹。如今回來路途中,大雪紛紛滿天飛。道路泥濘難行走,又饑又渴真勞累。滿腔傷感滿腔悲,我的哀痛誰體會!
3、《望月有感》
唐代:白居易
自河南經亂,關內阻饑,兄弟離散,各在壹處。因望月有感,聊書所懷,寄上浮梁大兄、於潛七兄、烏江十五兄,兼示符離及下邽弟妹。
時難年荒世業空,弟兄羈旅各西東。
田園寥落幹戈後,骨肉流離道路中。
吊影分為千裏雁,辭根散作九秋蓬。
***看明月應垂淚,壹夜鄉心五處同。
譯文:自從河南地區經歷戰亂,關內壹帶漕運受阻致使饑荒四起,我們兄弟也因此流離失散,各自在壹處。因為看到月亮而有所感觸,便隨性寫成詩壹首來記錄感想,寄給在浮梁的大哥、在於潛的七哥,在烏江的十五哥,在符離、下邽的弟弟妹妹們看。
家業在災年中蕩然壹空,兄弟分散各自妳西我東。戰亂過後田園荒蕪寥落,骨肉逃散在異鄉道路中。吊影傷情好像離群孤雁,漂泊無蹤如斷根的秋蓬。同看明月都該傷心落淚,夜思鄉心情五地相同。
4、《狂夫》
唐代:杜甫
萬裏橋西壹草堂,百花潭水即滄浪。
風含翠篠娟娟凈,雨裛紅蕖冉冉香。
厚祿故人書斷絕,恒饑稚子色淒涼。
欲填溝壑唯疏放,自笑狂夫老更狂。
譯文:萬裏橋西邊就是我的破草房,沒幾個人來訪,百花潭與我相伴,隨遇而安,這就是滄浪。和風輕輕擁著翠綠的竹子,秀美光潔,飄雨慢慢洗著粉紅的荷花,陣陣清香。
當了大官的朋友人壹闊就變臉,早與我斷的來往,長久饑餓的小兒子,小臉淒涼,讓我愧疚而感傷。我這老骨頭快要扔進溝裏了,無官無錢只剩個狂放,自己大笑啊,當年的狂夫老了卻更狂!我就這麽狂!
5、《七哀詩三首·其壹》
魏晉:王粲
西京亂無象,豺虎方遘患。
復棄中國去,委身適荊蠻。
親戚對我悲,朋友相追攀。
出門無所見,白骨蔽平原。
路有饑婦人,抱子棄草間。
顧聞號泣聲,揮涕獨不還。
“未知身死處,何能兩相完?”
驅馬棄之去,不忍聽此言。
南登霸陵岸,回首望長安,
悟彼下泉人,喟然傷心肝。
譯文:西漢的都城長安城上空已是黑雲亂翻,李傕、郭汜等人在這裏制造事端。 我忍痛告別了中原的鄉土,把壹身暫托給遙遠的荊蠻。 送行時親戚眼裏噙著淚水,朋友們依依不舍攀著車轅。 走出門滿目蕭條壹無所見,只有堆堆白骨遮蔽了郊原。
壹個婦人面帶饑色坐路邊,輕輕把孩子放在細草中間。 嬰兒哭聲撕裂母親的肝肺,饑婦人忍不住回頭看,但終於灑淚獨自走去。 “我自己還不知道死在何處,誰能叫我們母子雙雙保全?”?
不等她說完,我趕緊策馬離去,不忍再聽這傷心的語言。 登上霸陵的高地繼續向南,回過頭我遠望著西京長安。 領悟了《下泉》作者思念賢明國君的心情,不由得傷心、嘆息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