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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登高怎麽體現抑揚頓挫的風格,150字,速度!~

無論杜甫自己,還是詩評家,論杜詩之主要風格,無不以“沈郁頓挫”四字概括之。《登高》《蜀相》兩詩,代表杜甫七律最高成就,其風格亦可以“沈郁頓挫”壹詞概括。關於這壹點,前人早有論述。胡應麟稱《登高》“沈深莫測,而精光萬丈”(《詩菽》),紀昀稱《蜀相》“忽變沈郁,魅力極大”(《瀛奎律髓匯評》)。本文試就《登高》《蜀相》“沈郁頓挫”之風格特點作壹探索。

何謂“沈郁頓挫”?“沈郁”指思想內容。“沈”即“深”,指內容的深刻、深廣、深厚。“郁”即“積”,指內容的真實、凝重、含蓄。“頓挫”則指藝術形式,字面上指遣詞用句的停頓轉折。情感的千回百折、節奏的徐疾相間、音調的抑揚頓挫、旋律的跌宕起落,形成了“頓挫”這種動人心魄的音樂美。杜詩思想內容的““沈郁”通過“頓挫”這壹藝術體現出來,二者互為依存不可分離。這裏姑且分而述之 。

《登高》《蜀相》思想情感的“沈郁”表現於下列三方面:

內容上的厚實豐滿。無論是描摹現實,還是勾勒歷史,杜詩都表現出厚實的思想內蘊和凝重的歷史意識。《登高》中的“艱難苦恨”四字,包含著郁積難舒的愛國情感和排遣不開的羈旅愁思。不僅僅寫出個人的漂淪西南衰老多病,鬢毛早衰止酒停杯,也從壹個側面反映出社會的動蕩不安滿目瘡痍,人民顛沛流離受盡苦難。作者的悲情凝聚於這四字之中,郁結深厚而寄慨深廣。又如“遺廟丹青落,空山草木長。猶聞辭後主,不復臥南陽”(《武侯祠》)。“功蓋三分國,名成八陣圖。江流石不轉,遺恨失吞吳”(《八陣圖》)。杜甫吟詠諸葛亮的詩篇不少,比較起來,《蜀相》中“三顧頻煩天下計,兩朝開濟老臣心”壹聯,最能全面表現武侯心境,反映武侯功業。赤壁鏖兵、白帝托孤、六出岐山、五丈塬頭,諸葛亮壹生誌業,盡在這耐人尋味的“老臣心”三字之中,內蘊豐贍而耐人尋味。

情感上的起伏回旋。杜詩中的情感表達不是平鋪直敘的,而是有著隱顯緩急的變化。《登高》首句“風急天高猿嘯哀”,如來自天外,將詩人的“悲秋”情緒展現於讀者面前。“渚清沙白鳥飛回”又語勢舒緩,仿佛令這悲情受到限制。“無邊落木蕭蕭下”,又將詩人的“悲秋”心境推向壹個新的層次。 “不盡長江滾滾來”滾滾而來的“長江”展現的開闊遼遠的境界,又仿佛緩沖了這段悲情。在對景物的描繪中,可以揣摩到詩人悲情世界的情感起伏。《蜀相》首聯:“丞相祠堂何處尋?錦官城外柏森森。” 詩人點出武侯祠地理位置和自然環境,其間妙筆天成的壹個“尋”字,使得壹問壹答巧相連屬,寫出了初至成都的詩人尋覓遺蹤的急切情緒,給人的印象充滿著憧憬和希望。然而,“映階碧草自春色,隔葉黃鸝空好音”,頷聯的情感卻起了急劇的變化,“尋”的結果是祠廟的寂寥冷落悄無人跡,詩人形單影只而來,又孤寂傷懷而返。這就形成了壹種情感上的落差。詩人傾吐的情感不是壹覽無余的,而是起伏張馳回旋的。

表達上的迂折含蓄。作者往往將充沛的感情隱藏於心靈深處,九曲回腸沖撞旋轉,並不恣情宣泄傾瀉無遺。《登高》具有沈而悲的特色,讀者從作品中讀到的是壹個兀立高臺的窮儒形象。然而,作者之情,悲郁深沈而並不過分,淒苦冷落而不見消沈。《蜀相》首聯用壹設問句,突出詩人問路尋途迫不及待的心境,也給讀者留下懸念。可是步入祠堂,詩人不寫殿宇高大、塑像凜凜,獨獨扣住那“映階春草”“隔葉黃鸝”做足文章,字字寫景,卻又字字含情,可謂含蓄蘊藉,“別有深意在其間”。

“沈郁之中,運以頓挫,方是詞中最上乘”(陳廷焯《白雨齋詞話》卷七)。不獨是詞,詩亦如此。《登高》《蜀相》語言形式的“頓挫”表現於下列四方面:

章法上開合變化。東方樹《昭味詹言》論《登高》章法:“前四句景,後四句情。壹、二碎,三、四整,變化筆法。五、六接遞開合,兼敘點,壹氣噴薄而出……收不覺為對句,換筆換意,壹定章法也。”“悲秋”是《登高》主旨所在。前四句寫景,作者的主觀感受與景物的客觀特征達到和諧統壹,產生的藝術魅力已非壹般描摹景物的詩句可比擬。後四句的抒情,則將萬裏漂泊多病的孤零悲苦之情作了直接抒發。最後卻令人頗感意外地落筆於“新停濁酒杯”這壹生活細節上,縱橫開合變化自如。正這是這種曲折有致的章法,既令文勢波瀾橫生,也令情感的表達深厚凝重。

結構上的回環照應。《登高》壹、三兩句相承寫山景,二、四兩句相承寫江景,五、七兩句相承寫悲苦,六、八兩句相承寫多病。照應之妙,實不多見。首、頷二聯寫景,引出“悲秋”,頸、尾二聯寫景,由“悲秋”而及“苦恨”,因“多病”而致停杯。環環相扣渾然壹體。《蜀相》首聯“何處尋”三字為全詩贊頌、痛惜之辭預留伏筆,此為壹折。頷聯以“碧草”“黃鸝”兩個特寫鏡頭,反襯英雄悲情,此為二折。頸聯胸臆直瀉,以凝練之語概括諸葛武侯千秋功業,此為三折。經此三折,詩人方揭出點睛之筆:“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凡用頓挫,必不平直,從兩詩結構上的起承轉合回環照應,正可見杜詩運筆之頓挫風格。

音節上的鏗鏘瀏亮。前人評《登高》對仗藝術:“七言律八句皆對,首句仍復用韻,初唐人以創此格,至老杜始為精密耳”(許印芳《律髓輯要》)。前三聯對仗工穩,無須多說。尾聯亦用對仗,可謂難哉!尾聯“不覺為對句”細味之,聲律上的精細微妙,自出機杼獨具壹格。“繁霜鬢”“濁酒杯”對之甚工;“艱難苦恨”四字,恰為陰陽上去四聲,抑揚頓挫節奏鮮明;“潦倒”“新停”四字,仄平交錯,有為疊韻,聲調悠揚意蘊綿長。《登高》壹詩,無論是節奏、聲韻,還是對仗,產生的音樂美臻於化境令人嘆為觀止。《蜀相》頷聯的“自”“空”二字,該平而仄、該仄而平,應為拗格,卻產生了警醒讀者的藝術效果。七律本有音律協和的特點,《登高》《蜀相》的音律調配,可令人體味詩人困苦惆悵的心境,達到很高的藝術境界。

詞句上的精練警策。多用煉字。“映階碧草自春色,隔葉黃鸝空好音”,《蜀相》中“自”“空”二字尤為傳情。碧草映階,不過自為春色——因遊人行蹤難至;黃鸝隔葉,不過空做好音——因詩人無心傾聽。作者壹片詩心,全在“自”“空”二字凝結。多用疊詞。如兩詩中的“蕭蕭” “滾滾”“深深”前人評點曰:“‘蕭蕭’‘滾滾’喚起精神”(楊萬裏《誠齋詩話》)“‘森森’二字有精神”(胡以梅《唐詩貫珠》)兩詩均有膾炙人口的名句。“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這壹千古傳頌的名句,曾引起多少悲劇英雄的***鳴!據《舊唐書?王叔文傳》,唐代推行永貞革新的王叔文,預知政局將變大勢已去,淚濕衣襟,但吟此句不已。此句眾口相傳,其魅力即在寫出了無數悲劇英雄的心境。

沈郁和頓挫合為壹體 ,沈郁憑借頓挫,頓挫服從沈郁,二者相輔相成,構成了杜詩的主要風格。《登高》《蜀相》兩首七律,將深厚濃郁的“沈郁”之情寓於跌宕有致的“頓挫”之中,無疑是窺測杜詩風格的壹個重要窗口,具有極高的審美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