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詩人、篆刻家喬大壯曾為徐悲鴻精心篆刻過壹方閑章,印文是蘇東坡的詩句“始知真放在精微”。有名的閑章“如今是雲散雪消花殘月闕”,是趙之謙在妻亡女死後刻成的。友人有壹方“唯吾知足”的閑章,言簡意賅的四個字,韻味深長。
春日獨坐,陽光透過窗戶照進書房。手捧壹枚閑章,字面是“借我逍遙過十年”,古拙的文字,讓我陷入遐思。蘇軾有言,“十年生死兩茫茫”。不要說是逍遙十年,在忽然而已的人生逆旅中,哪怕三五日的清歡都屬難得。
在我眼中,這印章上的每壹條紋理,都沈埋著悠然過往。而字面透露出的淡泊意境,似在訴說不得誌的抑郁,抑或散發久在樊籠對復歸自然的渴望。
“方寸之間,氣象萬千。”言已盡而意無窮,這或許就是閑章的魅力了。
閑章指的是姓名、齋室、職官、藏書印等以外的印章,從秦漢時的吉語印演變而來,除刻吉語外,還常刻詩句、格言、自戒之詞等。“閑章不閑”,因為它代表著文人墨客的審美追求,以及對理想意境的美好向往。文字背後,往往隱含著作者強烈的生活寄托,縱使求之而不可得,但這方寸之間,已經足以讓其耽迷甚至忘我了。
著名詞人蘇東坡開豪放之風,縱使生活坎廩,依然為民請命、秉筆直言。因此,他的詩詞也經常被刻為閑章,較為有名的是“常恨此身非我有”,這七個字道盡浮生無奈,卻也警示人們珍惜此刻,活出真我。著名詩人、篆刻家喬大壯曾為徐悲鴻精心篆刻過壹方閑章,印文是蘇東坡的詩句“始知真放在精微”。
每壹方閑章背後,都有壹段故事。據說,梁溪美術先驅胡汀鷺先生善畫柳燕圖,往往用小印壹枚“紅是相思綠是愁”,取的是《竹山詞》中“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漱玉詞》中“壹種相思,兩處閑愁”的意境,意境優美的印章與穿梭在柳枝桃花間的紫燕相得益彰、相映成趣。鄭板橋有名的閑章“難得糊塗”,幽默雋永中帶有幾分苦澀,書寫世態人情可謂入木三分。
有名的閑章“如今是雲散雪消花殘月闕”,是趙之謙在妻亡女死後刻成的。從字面上看,文字蕭瑟至極。而實際上,作者不能忘情那些美好的時辰,花開時節、月圓時分,壹家人其樂融融,笑看庭前雲卷雲舒。“如今”二字,讓人備感痛心,頗有納蘭“當時只道是尋常”的無奈。
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閑章正是在這方寸之間,展示藏於人後的真實情感。唐伯虎會試被黜,居蘇州賣畫為生,畫幅上常蓋“南京解元”、“江南第壹風流才子”兩印,傲視壹切,清流不二。清鄧石如刻閑章“胸有方心,身無媚骨”,直抒胸臆地表達了剛正不阿的精神。
友人有壹方“唯吾知足”的閑章,言簡意賅的四個字,韻味深長。“知足,則常樂,浮生欣然;不知足,則情思郁郁,光陰輕過。與其郁郁,何如常樂?”在友人看來,知足更是壹種境界,是壹種超越了浮世瑣碎的大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