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葉嫩,桑葉香,
蠶兒吃,白又胖,
吐銀絲,細又長,
織出綢緞做衣裳。
《蠶寶寶》
蠶寶寶,脫衣裳,
脫壹件,變個樣。
脫了四件舊衣裳,
變成壹個蠶姑娘。
諺語:
蠶做繭,快插秧。
小蠶保苗,大蠶壯膘。
麥熟壹晌,蠶老壹時。
養蠶無巧,食少便老。
不耕而食,不蠶而衣。
寧叫蠶老葉不盡,不叫葉盡老了蠶。
小蠶放山腰,三眠放山腳。
竹筍秤桿長,孵蠶勿問娘。
不種泥田吃好飯,不養花蠶著好絲。
蠶無夜桑不飽,馬無夜草不肥。
栽樹養蠶,壹樹壹桑葉壹樹錢。(河南)
壹年養蠶,半年有糧。(湖南)
男采桑,女養蠶,四十五天就見錢。
養雞養蠶,利有眼前。 若要蠶好,先要葉好。
春蠶不吃小滿葉,夏蠶不吃小暑葉。
春蠶靠火養,秋蠶靠風養。(浙江)
驚蟄蛾子春分蠶。(四川)
清明蛾子谷雨蠶。 (山東)
谷雨三朝蠶白頭。
立夏三日開蠶黨。(江蘇)
小滿三日見新繭。(河南)
桑果打成團,蠶兒正大眠;桑果發了黑,蠶兒已上簇。
白露不作繭兒,放蠶白瞪眼兒。(遼寧)
要想養好蠶寶寶,消毒要好食要飽。(湖北)
春蠶不吃小滿葉。
用兵先囤糧,餵蠶先栽桑。
桑要從小育。 冬天栽桑,夢裏移床。
壹畝桑園,十畝莊田。
前門栽柳,後門栽桑。
養得壹季蠶,可抵半年糧。
家有百棵桑,全家有衣裳。
種得壹田桑,可免壹家荒。
桑拳削口,看蠶娘娘拍手。
門前屋後好栽桑,養起蠶來不用忙。
古詩:
唐李商隱《《無題》:“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
晉傅玄《明月篇》:“昔為春蠶絲,今為秋女衣。”
清馬鑾《投梭女》詩:“早識春蠶絲已盡,當時應悔誤投梭。”
現代詩:
桑蠶
(徐東明)
民風淳厚 蠶們
靠迷戀桑葉而生活
從不見異思遷
日復壹日 啃著這些綠色的詞匯
便滿腹經倫了
蠶寶寶 輕喚妳的乳名
莊敬有加
在桑椹的阡陌上
尋找蠶們 多麽聖潔的蠶們
象荷鋤勞作的人們 低著頭
做壹些真實而高尚的事情
蠶的品質
蠶的溫順與安詳 令我感動
在壹句唐朝的詩歌裏
完成壹生
就壹頭鉆進叫繭的屋子
體驗孤獨 那些
金色的或銀色的屋子
充滿禪意
蠶們蝶化之後
那些屋子 便由人類居住著
(1991年5月)
散文:
《蠶》
(當代著名詩人 雷抒雁)
她在自己的生活中織下了壹個厚厚的繭。
那是用壹種細細的、柔韌的、若有若無的絲織成的。是痛苦的絲織成的。他埋怨、氣惱,然後就是焦急,甚至折磨自己,同時用死來對突不破的網表示抗議。但是,她終於被疲勞征服了,沈沈地睡過去。她做了許多的夢,那是關於花和草的夢,是關於風和水的夢,是關於太陽和彩虹的夢,還有關於愛的追求以及生兒育女的夢……
在夢裏,她得到了安定和欣慰,得到了力量和熱情,得到了關於生的可貴。
當她壹覺醒來,她突然明白拯救自己的只有自己。於是,她便用牙齒把自己吐的絲壹根根咬斷,咬破自己織下的繭。
果然,新的光芒向她投來,像雲隙間的陽光刺激著她的眼睛。新的空氣,像清新的酒,使她陶醉。
她簡直要跳起來了!簡直要飛起來了!
壹伸腰,果然飛起來了。原來,就在她沈睡的時刻,背上長出了兩片多粉的翅膀。
從此,她便記住了這壹切,她把這些告訴了子孫們:妳們織的繭,得妳們自己去咬破!蠶,就是這樣壹代代傳下來。
這篇散文揭示的道理:
人最大的敵人是他自己,當妳抱怨這個世界的時候,有沒有反問壹下自己,妳身上的每壹根神經,是不是變成了細細的繩索,把自己捆成了壹個粽子?
憶兒時(壹)
(中國文藝大師 豐子愷)
我回憶兒時,有三件不能忘卻的事。
第壹件是養蠶。那是我五六歲時,我祖母在日的事。我祖母是壹個豪爽而善於享樂的人。不但良辰佳節不肯輕輕放過,就是養蠶,也每年大規模地舉行。其實,我長大後才曉得,祖母的養蠶並非專為圖利,葉貴的年頭常要蝕本,然而她歡喜這暮春的點綴,故每年大規模地舉行。我所歡喜的,最初是蠶落地鋪。那時我們的三開間的廳上,地上統是蠶,架著經緯的跳板,以便通行及飼葉。蔣五伯挑了擔到地裏去采葉,我與諸姊跟了去,去吃桑葚。蠶落地鋪的時候,桑葚已很紫而甜了,比楊梅好吃得多。我們吃飽之後,又用壹張大葉做壹只碗,采了壹碗桑葚,跟了蔣五伯回來。蔣五伯飼蠶,我就以走跳板為戲樂,常常失足翻落地鋪裏,壓死許多蠶寶寶。祖母忙喊蔣五伯抱我起來,不許我再走。然而這滿屋的跳板,像棋盤街壹樣,又很低,走起來壹點也不怕,真是有趣。這真是壹年壹度的難得的樂事!所以雖然祖母禁止,我總是每天要去走。
蠶上山之後,全家靜默守護,那時不許小孩子們噪了,我暫時感到沈悶。然過了幾天要采繭,做絲,熱鬧的空氣又濃起來了。我們每年照例請牛橋頭七娘娘來做絲。蔣五伯每天買枇杷和軟糕來給采繭、做絲、燒火的人吃。大家似乎以為現在是辛苦而有希望的時候,應該享受這點心,都不客氣地取食。我也無功受祿地天天吃多量的枇杷與軟糕,這又是樂事。
七娘娘做絲休息的時候,捧了水煙筒,伸出她左手上的短少半段的小指給我看,對我說:做絲的時候,絲車後面是萬萬不可走近去的,她的小指,便是小時候不留心被絲車軸棒軋脫的。她又說:“小囝囝不可走近絲車後面去,只管坐在我身旁,吃枇杷,吃軟糕。還有做絲做出來的蠶蛹,叫媽媽油炒壹炒,真好吃哩!”然而我始終不要吃蠶蛹,大概是我爸爸和諸姊不要吃的原故。我所樂的,只是那時候家裏的非常的空氣。日常固定不動的堂窗、長臺、八仙椅子,都並壘起,而變成不常見的絲車、匾、缸,又不斷地公然地可以吃小食。
絲做好後,蔣五伯口中唱著“要吃枇杷,來年蠶罷”,收拾絲車,恢復壹切陳設。我感到壹種興盡的寂寥。然而對於這種變換,倒也覺得新奇而有趣。
現在我回憶這兒時的事,真是常常使我神往!祖母、蔣五伯、七娘娘、和諸姊,都像童話裏的人物了。且在我看來,他們當時這劇的主人公便是我。何等甜美的回憶!只是這劇的題材,現在我仔細想想覺得不好:養蠶做絲,在生計上原是幸福的,然其本身是數萬的生靈的殺虐!所謂飼蠶,是養犯人;所謂繅絲,是施炮烙!原來當時這種歡樂與幸福的背景,是生靈的虐殺!早知如此,我決計不要吃他們的桑葚,枇杷,和軟糕了。近來讀《西青散記》,看到裏面有兩句仙人的詩句:“自織藕絲衫子嫩,可憐辛苦赦春蠶。”安得人間也發明織藕絲的絲車,而盡赦天下的春蠶的性命!
我七歲上祖母死了,我家不復養蠶。不久父親與諸姊弟相繼死亡,家道衰落了,我的幸福的兒時也過去了。因此這件回憶,壹面使我永遠神往,壹面又使我永遠懺悔。